社會：從蘋果到亞馬遜：科技巨頭的總部競賽

陳靖雯

美國的科技巨頭們正在高調地建造新總部以彰顯他們的雄心壯志。

喬布斯在去世前幾周部署了他最后一個杰作——由英國明星建筑師諾曼·福斯特爵士設計的蘋果新總部，它將被視為喬布斯留下的遺產，作為他事業的象征，同時顯示出蘋果在全球創意產業的霸主地位。喬布斯第一次見到福斯特的方案時說：“這是世界上最好的辦公大樓！有點像宇宙飛船。”它還將成為世界上造價最高的公司總部，這個巨大的環形建筑估價是50億美元，這筆花費可是重建世貿中心的兩倍。

當公司的總部成為一個象征時，就不止蘋果會出大手筆了。

臉書的老大馬克·扎克伯格也請了同樣有名的建筑師弗蘭克·蓋里來設計臉書的新總部。扎克伯格說臉書的新總部將會有全世界最大的開放式辦公空間，能容納3400名員工。臉書新總部將被許多樹木和草地覆蓋，與周圍的風景融為一體。扎克伯格在他的臉書時間軸寫道：“從外觀上看，它就像是大自然中的一座山。”

亞馬遜的總裁杰夫·貝索斯也正要打造全球第一座生態總部：三個穹頂由玻璃和鋼鐵構成，每一個都有人工生態系統，能形成微氣候和相應的植物帶。這座生態辦公樓由備受贊譽的NBBJ建筑公司設計，將會坐落在西雅圖并成為這個城市天際線上一道重要的風景。

與NBBJ公司合作的還有谷歌，谷歌的新總部和其他巨頭比起來相對低調，但也被《名利場》煞有介事地介紹過：谷歌總部是由廊橋連接在一起的九座建筑，一些樓頂上會有景觀庭院，整個總部延伸到已修復的大片濕地。

全球芯片制造的領頭羊英偉達也不甘落后，他們巨大的新總部被設計成兩個由玻璃和鋼鐵構成的三角體建筑，設計靈感就來自于電腦芯片。

這些建筑項目都對公眾開放，經過城市規劃人員詳盡的計算機模擬、造價評估和藍圖設計后，它們就不僅僅是辦公總部。它們是紀念物，富有技巧和想象的建筑設計反映出不可阻擋的數字時代潮流，彰顯了硅谷在全球經濟、文化領域的霸主地位，并為這些科技巨頭們代言。

個人辦公室不復存在

每家公司都在絞盡腦汁地打造屬于他們自己的建筑奇跡，這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共性：所有設計者都承諾要將理想化的大自然和高科技相結合。以蘋果為例，他們打算完全靠總部所在地的太陽能和風能供電。這些建筑都在貫徹一個理念，向外延伸而不是造摩天大樓。這能為數字工作者提供理想的、能幫助他們產生源源不斷的奇思妙想的工作環境。

扎克伯格說臉書新總部的設計思路源于一個簡單的邏輯：個體在合作時更有創造力。這樣做會導致所有邊界的消失，包括地板和墻。個人辦公室不復存在，即便高層也不會有。這種大型的開放式創意空間是專為數字時代設計的，屬于基礎設施，就算現在不建以后也一定要建的。就連微軟、雅虎和SAP也在減少他們的辦公室數量。

根斯勒建筑公司設計總監、英偉達新總部項目的主要負責人Hao Ko說他的設計方案以行為科學為依據并已被許多研究證實。在這個場所里人們得以頻繁地見面和交談，高層不會再藏在門后面，而在以往要是他們在不同的樓層辦公很難有碰面的機會。

傳統的工作氛圍正在回歸，私人空間讓位給開放式辦公室，頻繁的互動成為常態，想保留獨立空間的人得加倍努力。一位臉書的前任環境設計經理說，當所有人都在開放環境里辦公時，能迅速地根據項目變化來重新安排自己的工作內容。

滿足員工一切需求

缺乏屏障和失去私人空間，恰是數字文化中產生的雙刃劍。互聯網為人們發掘了新的自由，但人們在數字時代無法再擁有私人生活。所有事物都是開放的，透明的，市場化的。

現在高科技公司的總部盡可能滿足員工所有需求，以保證沒有任何事妨礙他們保持創新性，并能工作至深夜甚至周末。這些總部提供的服務豐富得嚇人，包括日間兒童托管、寵物訓練學校、游泳池、攀爬墻、比薩店和露天電影院。有移動牙醫診所保證牙齒健康，員工停車場有加油設備，還有固定的“能量補充角”給員工打盹。

新建筑能提供所有服務，設施更大、更時髦、更精致，有足夠的餐廳、停車場、超市和健身房。想什么時候來上班都可以，有免費的食物提供，孩子不怕沒人看管。不過員工得工作到被辭退為止，不然公司可沒法在競爭中勝出和賺大錢。

事實上，谷歌、蘋果、臉書等為員工提供的一切都反映出硅谷的精神，這種精神是一個有趣的悖論：他們遵守以市場為主導的規律又具有嬉皮藝術家自由的創新精神。

在上世紀90年代，媒體理論家理查德·巴布和安迪·卡梅倫杜撰了一個詞“加利福尼亞思想”來描述這種現象。這種新思想是在舊金山的波西米亞文化與硅谷的高科技產業融合中出現的，并糅合了左翼和右翼思想、極端個人主義和極端資本主義、自由主義和反集權主義。

這種思想還因技術決定論而調整，年輕的企業家和互聯網億萬富翁都鼓吹：在我們夢幻的世界里每個人都能變得富裕和時尚，我們的世界也會變得越來越好，只要我們能盡情地做自己的事。

谷歌的創辦人和CEO拉里·佩奇曾說：“有許多讓人興奮的事是人們想做但是違法或者不被規則所允許的，”他承認有規則是個好事，但他依然幻想“有沒有可能建造一個完全安全的地方讓一切都能成為可能？”

一個牢不可破的世界

但是佩奇和他的科技同行們只能自己去建立一個符合常規的地方，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地頭。公司專車每天都途經堵塞的高速公路接員工上班，他們可沒想去改善公共交通。因此谷歌有自己獨立的下水道系統也就沒什么好驚訝的了。這些公司投資了數十億美元的項目并非旨在發展當地公共設施，這就是為什么有建筑評論家在《紐約客》上說蘋果新總部讓人聯想起五角大樓，它們都自成一個牢不可破的世界。

在舊金山和硅谷附近生活了數十年的人對那里的產業有著矛盾的心理，它帶來了驚人的繁榮和工作崗位，但很少關心公眾利益。在解答蘋果新總部如何使庫比蒂諾市受益這一問題時，喬布斯曾指出：“正如你們所知道的，我們是庫比蒂諾市最大的納稅人，我們想繼續留在這里和交稅。要是我們去別的地方比如芒廷維尤，我們全部人連同本市最大的稅收基地都會搬走。”

這種讓人震驚的自我中心主義也在科技產業的商業領域增強：大眾的信息隱私無法得到保護。

當那些新總部在建設時，當地人們要為它們的過度擴張買單：負擔過重的公共設施和飛速上漲的租金使人們在舊金山難以生存，因為科技公司為了員工幾乎把整個城市都租下來，它們才不在乎要給多少錢。

這種形勢還在加劇，當地居民窩了一肚子火，他們責罵那些衣著光鮮的技術人員和他們的班車，對高昂的房價和物價表示憤怒，但沒有人會公開與這些支柱產業對抗。

庫比蒂諾市議會給蘋果新總部項目開了綠燈，它將在2016年完工。就像市長在展示設計方案時所說的：“母艦已經降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