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仁
這是一個相對真實的故事,留在井灣里金雞嶺上的墳墓可以作證。雖然只是故事主人公廖桂秋和王翠娥的衣冠冢,卻照例是入了廖家族祖墳地的。當然也有虛構的成分,他們倆并沒有后人,因為美好的時光畢竟太過短暫。從相識到結婚,直至為了救人救船而沉沒于滾滾資水,加起來也就是一年。但桂駝子爺爺年少時為修建聯珠橋當義工壓斷了脊骨是真的,他接手在婆婆崖渡口擺渡一擺就是幾十年也是真的,就連他曾經在資水中救起過不知多少條溺水的生命也是真的。那一首“天生是賤命,逆來且順從;客稱桂駝子,資水擺渡人”的歌謠更是他隨口喊出來的,倒是后面我斗膽加的“往來都是緣,寒暑槳相送”的句子,乍一看似有些人生況味,實則卻屬于狗尾續貂了。
也有豹尾續貂的情節,如他們倆留下來托孤給我奶奶的兒子。因為他倆留給湯湯資水日里夜里傳頌著的船歌和事跡實在需要有后人去續唱,去繼承。難道不是嗎?雖然小鎮唐家觀的上游如今已修建了低水壩電站,有了一座橫跨于資江的鋼筋混凝土大壩作為過車過人的平坦橋梁,但婆婆崖渡口的渡船仍然在不畏寒暑地相送著南來北往的有緣人;資水兩岸的少兒亦越來越多地迷上了昂首藍天放飛風箏,放飛夢想,而每當逢年過節時編織大紅燈籠懸掛于門楣迎吉祥、報喜慶更已成為了一種美好的風俗……但誰又能忍心看到這些幸福而快樂的少兒中沒有婆婆崖渡口的桂駝子爺爺和翠翠奶奶的后人呢?誰又敢妄言這美好風俗的弘揚和繼承者中沒有井灣里村的廖桂秋與王翠娥的兒孫呢?不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的主觀愿望,龍年冬至前三天就回了老家為仙逝的父母修復墳墓的我,還特意叫上我兒子一起來到了當年村人們為他們倆合葬的衣冠冢前,為亡靈默默地作了憑吊。奇跡果然出現了,墳地上又添了新土,墳前亦燃著香燭,這是后繼有人的亡靈方能享受到的特殊禮遇。我忙帶領著兒子恭恭敬敬地在墳前叩了三個頭,因為我們也是他倆的后人。
這個作品可以說是我的小說處女作。我原來是一個散文作者,去年底我下決心辭去了省文聯一協會的法人代表后才重回創作隊伍,實際上只能算是一名落伍的老兵。但我的心態沒有老,而且還有意向自己挑戰,開始學著寫起了小說。寫小說是要善于編故事的,這又恰恰是我的短處甚至是盲區,我幾乎是靠硬碰硬地憑生活寫作,從我最熟悉的人物寫起,從我感悟最深的生活中打撈細節,于是就有了這篇《資水船歌》。
作品寫成后,我先是給了本省的一份雜志,得到的答復卻是“故事結構陳舊,表現手法落伍,是一曲卑微者理想中的英雄主義贊歌”。我當時就想,這結論雖有些武斷,或許“陳舊”和“落伍”是擊中了要害。于是便把它丟在了桌面上沒再理會。只顧埋頭研讀一些公認為先鋒的作品,但越讀卻越覺得迷糊,到后來我干脆又把那些所謂的先鋒也擱置一邊,繼而又將自己經歷過的生活和記憶中印象深刻的人物抽絲剝繭般寫下去,并且連續發了幾個中篇小說和幾組散文,尤其是寫我爺爺和奶奶的《我的資水魂》投寄給《陽光》雜志發表后,不久又受到了《新華文摘》的青睞,這使我堅持寫熟悉的生活和熟悉的人物的創作路子更有了自信,再回頭看《資水船歌》,自認為情感的真摯和人物鮮活并不亞于所發表的其他作品,只得實話實說。愿行善者薪火相傳,祝好風俗綿延不絕,這是我創作的初衷。
我將初衷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