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軍
凌晨四點,李燕登上去省城的火車。在車廂里,李燕意外地看到同行張靜。張靜站在離李燕十幾米遠的地方,她也看到了李燕。李燕白了張靜一眼,轉頭看向窗外。李、張兩家鋪子離得近,貨相同,難賣。兩家爭著降價招攬顧客,結果,誰家也沒掙到錢。這可氣壞了李燕。為這,她沒少在商場對張靜罵雜兒。
李燕為人潑辣爽直,嗓音高亢尖銳,罵起人來三個小時不會窮詞。張靜為人內向語遲,每聽到李燕罵雜,總嚇得躲進鋪子里,不敢露頭。其實張靜也不想和李燕做對,只是她初入商場,什么都不懂,學李燕賣褲子,也是想學個成功的例子掙點錢。不成想,錢沒掙到,本錢都壓住了不說,還惹惱了李燕這個母老虎。這次,她東挪西湊借了一萬元,就是想去省城進點和李燕不一樣的貨,打開一條新路。
這時正趕上春運,火車上人特別多,李燕她們這一站上車的,都擠在車廂過道里站著。在張靜身旁,一位男旅客從座位上站起來,說去車廂口吸根煙,讓張靜暫時坐他的座位歇一會兒。張靜感激地向他一笑,疲憊地坐進去。過了大約二十分鐘,那個去吸煙的男人還沒有回來,張靜的頭開始隨著車廂的晃動一點兒一點兒的向前低,整個人也漸漸地萎頓在座位里。這時,一個披著綠軍大衣的男人迅速地擠到張靜身邊,面朝張靜,側倚著座椅的靠背,披著軍大衣,站在那里。
李燕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這一切,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她又側過頭仔細望了一眼張靜,她只看到那個男人披著軍大衣的后背,張靜被他用大衣擋住了。李燕心里一緊,這樣的場面她見得多了,這是扒手在擋外人視線,準備下手了!也就幾分鐘,他就會收了大衣擠出這節車廂,接著,就等著聽吧,準有人哭喊自己被盜了。
李燕恨張靜半年多了,她想聽張靜哭!但這時,她猶豫了。張靜家里生活很困難,兩口子都是下崗工人,上有一個整年咳嗽的病婆婆,下有一個正上小學的女兒,這半年多沒掙到錢,張靜已經快挺不住了。如果這次進貨的錢再丟了,張靜可真難翻身了。這正是李燕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李燕想到這些卻沒有一丁點兒高興的感覺,她恨張靜,卻不想讓那樣一個家庭雪上加霜。她想過去喚醒張靜,可又怕扒手們的報復。她親眼見到過,曾有好心提醒別人的旅客,被扒手用剃須刀片劃開臉皮,滿身是血!
怎么辦呢?李燕心頭一動,她對著同來的一位旅伴尖聲罵雜道:“他媽的!這買賣沒法干了,咱們商店凈他媽是學貨的,你賣點啥貨也賣不消停!”同來的旅伴不明就理,隨聲附和著她。另一邊,張靜聽到李燕的罵雜聲驚醒了,那個披著軍大衣的人馬上離開了她,擠出這節車廂。張靜不用看,就知道李燕是在罵她,罵雜都罵到火車上了,這個李燕,可真潑!張靜低頭苦笑了一下。這一低頭嚇了她一大跳!她看到自己皮挎包的側面,被劃開了一個半尺寬的大口子!張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伸手向包里一摸,錢還在!幸虧臨走時丈夫用膠帶把錢包粘到了包里,也幸虧李燕罵的及時,丈夫粘得密實的膠帶,已經被人摳開大半!好險!那邊李燕已經不罵了,這罵聲怎么來去得這么湊巧呢?張靜想著想著,眼里就蓄滿了淚,她站起來向李燕望去,正迎到李燕關切的目光,她含著淚,向李燕涌起一個感激的微笑。
李燕見張靜還能笑,她又冷冷地把臉扭向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