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承受一盆花的枯萎（外三首）

韋孟馳

我不能承受一盆花的枯萎

我不能承受一盆花的枯萎

我不能眼睜睜看它在我精心護理下死去

我不能看到它的葉子一片一片脫落

我不能看到它沒有希望的人生

那樣容易讓我想起我的家人

想起那些在卑微生活中低頭的人

想起他們薄如微塵的生命

想起我的父親，他被疾病打倒

想起一個硬漢，在老年想到自己的命運哭泣

想起我的母親，家里的農忙她一人承擔

早出晚歸，沒人在家幫她的忙

想起我的哥哥，背負一個新生家庭的重擔

和我嫂子苦苦打拼著未來的明天

想起我那沒有文化的弟弟，他愛我父親

如同愛他的手臂

想起那反目成仇的鄰里

想起妻離子散的家庭

想起把希望寄于明天的人民

這里的白天如黑夜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像我一樣

生活在這樣的村莊里

天快亮的時候，聽到他們的腳步聲

踢踢踏踏上樓，開門，洗鍋頭

洗澡，深夜說低音的話

我知道他們收工了

我明天上班，他們休息

這葛麻村的夜，亮如白天

而它的白天，卻暗如黑夜

這黑白顛倒的村莊

全部住著流動人口

他們在為明天打拼

為一個緩慢老去的過程

他們和我一樣

不知道什么叫生，不知道什么叫死

這個村莊，誰也不理會誰的生死

關上門，里面是一個世界

外面是另一個世界

陌生的家鄉

每當看到他們的臉龐

跟著父母出現在車站

他們稚嫩的眼睛

注意周遭的世界

他們趕往自己的家鄉

熟悉而陌生的家鄉

父母經常提起

他們無任何記憶

他們回去

只為了一次假期

一次奇遇

想想我的家鄉

也是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父母

它在我心中什么都不是

有時候，我恨它

恨它，驅趕了我們

它讓我們的祖輩貧苦

它讓愛它的人死亡

它讓我們居無定所

它讓我們在特定的時間

特定的環境想它

想它，我們的心里

又是苦又是甜

從大明山到帝王山

從大明山到帝王山

就是從南寧到大化

從我的工作地

到我的出生地

一個半小時可以到達

上車后你會被四面八方的鄉音覆蓋

如果你在車上不說壯話

你就是一個虛偽的人

一個看不起你出生地的人

一個為富不仁的人

我在車上

聽到一個大化女人

她和別的鄉下人說她老家在工程局

她在大化有三處房子

在南寧有兩處房子

中秋的時候，別人送了她十二盒月餅

她吃不完，這次回大化拿了六盒

我恨死她了，不是因為她的富裕

而是她的口音，她一直用普通話

和一個說話不流利的鄉下女人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