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黏
(安順學院藝術學院,貴州 安順 561000)
萬變不離其宗:仙馬大花苗族的民間音樂
熊 黏
(安順學院藝術學院,貴州 安順 561000)
貴州省普定縣仙馬村的大花苗族擁有自己獨特的族性音調,大花苗族人在其口弦諧音的基礎上創造了豐富多彩的民間音樂。作者以處于深山里的仙馬大花苗族在音樂創新方面的發展進程個案為研究對象,探討民間音樂在創新方面產生出來的文化自覺現象。
仙馬;大花苗族;族性音調;創新
仙馬村,貴州省普定縣東北部的一個由仙馬塘、馬桑寨等六個自然村寨組成的大花苗和水西苗苗族聚居村莊,長期以來由于交通不便等原因,與外界交流不多而相對閉塞。仙馬的大花苗、水西苗對樂音的選取,是以通過他們的傳統樂器 “阿江”(口弦)得以保存、流傳下來,且作為本民族的族性音調,織在民間音樂中一代代地傳承著。阿江,諧音樂器的一種,苗族人采用從其諧音列中提取高次諧音之法,提取出本民族所喜愛的樂音作為曲調構成的基礎。大花苗人提取的是高次諧音的第6、7、9、11次諧音,這四個樂音可記唱作 (按首調唱名,下同)la、↓do、mi、≠sol;水西苗人提取的是高次諧音之6、8、9次諧音,這三個音可記唱作slo、do、re。兩者區別非常明顯,兩相比較,水西苗在阿江上提取出來的樂音之間呈do、sol、re,sol作調頭音,re是調頭上方的屬音,do則是調頭下方的下屬音。這三個音從民族調式的角度看,它們是調的功能音,以此作成的曲調沒有調的色彩音,調性即不明確,可以理解為徵調式、商調式、羽調式三種調式。大花苗在阿江上提取出來的樂音之間呈↓do、≠sol、la、mi,la為調頭音,mi是調頭上方的屬音,↓do、≠sol是調頭下方下屬功能的色彩音,且還是非常有規律的色彩音。由于有色彩音的緣故,以它們作成的曲調在調的樣式上清晰而明確,可以歸入為帶中立音的羽調式。
作為大花苗族性音調的核腔音la、≠sol、mi、↓do,在阿江上構成的曲調其旋法還較為簡易。例一:G=la(基音C)

在此例中,我們可觀察到曲調是以核腔la、≠sol、mi、↓do作為骨架形成樂句,后兩個樂句與第一樂句之間基本上是以核腔中間的兩個樂音作重復。這就是說,此曲是基于核腔而形成的創新,這個創新之所以只有重復,是受制于樂器阿江的演奏,因它是一種單片形態的銅質諧音樂器。從曲子的組織結構上看,這個樂例雖說有三個樂句,但其樂句與樂句之間卻處于平行的狀態,組織結構上的呼應關系還沒有產生。因此,可以認為這首樂曲在大花苗族民間音樂的發展史上還處于較低級的階段,大花苗人還處在從阿江上提取樂音后探索曲調的構成過程中。與提取樂音相比,此時的大花苗人把順序排列的la、↓do、mi、≠sol的順序改變為la、≠sol、mi、↓do,說明他們已經開始自覺地尋找能代表本民族的一種音程系數,且把它作為一種固定的腔調用于本民族的各種音樂之中。把la、↓do、mi、≠sol的順序改變為la、≠sol、mi、↓do本質上講就是一種創新,這創新之果——大花苗人有了自己的族性音調之核腔,有了在核腔上產生族性音調的音樂發展之路。
例二:

這是一首大花苗族的民間傳統歌曲,收錄進了仙馬小學校本教材。從譜例可觀察到,在族性音調核腔la、≠sol、mi、↓do的基礎上已有所展開。從旋律發展的角度看,展開的手法是旋律變奏,它與例一的重復手法比較,旋律變奏比原樣重復已前進了一步。如果說重復是為了加深對旋律的感受和記憶,而變奏則使旋律產生了一種既熟悉又新鮮的感覺,丟掉了原樣重復產生惰性、缺乏動力的因子,從而使旋律既有豐富的變化,又有了統一的框架。可惜受西方樂理的影響,中立音已被改造為常見的律制中的樂音,半升、微降音已蕩然無存,只在樂段終止音上還保留著一點點微降音的痕跡。但無疑這是一種創新,是歌手一人所為還是眾多歌手在傳承過程中所為,已無從考證。目前只能認定,這創新來自大花苗人民,是千百年來該民族的音樂在流傳過程中產生之果。
再從譜例的組織結構上看,這首歌曲有兩個樂段,段與段之間呈平行關系,段內的樂句之間已有結構上的呼應關系。以第一樂段為例,段中第一樂句的落音mi是調式的屬音,第二樂句的落音↓do是調式中最遠的色彩音,調頭音la的確立與屬音mi的支持唇齒相依,與色彩音sol的大跳和環繞相伴而行,特別是段落的結束音不是調頭音主音la而是色彩音do,除了有源自傳統核腔作基礎的樂句結構外,這種終結音放在樂段結束處所帶給聽者的感覺是難以言表的,這是否就是大花苗人在音樂審美上的一種情趣或特色?
從仙馬大花苗民間音樂的發展史看,這首譜例已位于較高級的階段。此時的大花苗人已從探索曲調之構成的初級階段,經發展旋律、探索曲式構成的中級階段走向了有規范的曲式組織和相應的旋律發展手法之較高級階段。可惜這之后,這種發展似乎已成一種定局而沒能繼續向前發展。在2004年普定縣舉辦的 “中國·貴州黃果樹瀑布節夜郎湖休閑游情侶情歌對唱比賽”苗族賽區中,仙馬大花苗族歌手以 《可知采花路》獲得了一等獎。其結構與旋律發展手法與例二屬同一民間音樂發展階段,而該歌曲的創作
者則是當代的大花苗族人。
例三:
阿哥 (阿妹)山上來
(歌詞略)
王貴光 創作 (2004年8月)

獲得二等獎的歌曲 《阿哥 (阿妹)山上來》由三個樂段構成,分別有男聲、女聲、男女聲演唱三個樂段。從旋律發展手法、曲式結構看與例二也同屬一個民間音樂發展階段,不同的僅是在第三樂段增加了一小節補充終止。該首譜例說明,進入21世紀以來,大花苗族人的音樂創新能力進步并不明顯,其民間音樂的發展基本處于停滯狀態。
從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看,仙馬大花苗族民間音樂的發展、創新,概言之萬變不離其宗。這宗,指的是該族的族性音調和構成族性音調的核腔;變,指的是以族性音調核腔作基礎而衍生出的各種類型的音樂作品。在這個個案中,按 “宗”與 “變”歸納仙馬大花苗族民間音樂為:摘取樂音構成族性音樂的核腔,核腔基礎上產生樂句,樂句基礎上產生樂段,再在樂段基礎上衍生出作品。這個過程中的每一次變化,都表現出創新。正是一代代的民間 “歌王”、“歌皇”對其民族音樂所做出的不斷努力,才使得仙馬大花苗族民間音樂之河長流不衰。
注釋:
本文中的“↓”讀作微降記號,表示降低本位音25音分;“≠”讀作半升記號,表示升高本位音50音分,即平均律的半音之半。
All Apparent Changes Essentially Remain the Same:the Research on the Creation of Dahua Miao People’s Folk Music Tune
Xiong Nian
(School of Art,Anshun University,Anshun 561000,Guizhou,China)
Dahua Miao People’s folk music,hidden in the deep mountains from Xianma Village,Puding County of Guizhou Province,possesses the specific native music tune of their own speech community.Dahua Miao People have created significantly rich and various folk music tune based on their own Shankobyz Tune and Homophonic Words during their development for ages.This paper,based on the native music creation of developing process of Dahua Miao People’s folk music tune,discusses the folk music creation brings into the cultural self-consciousness of Dahua Miao People's speech community.
Xianma village;Dahua Miao People;native music tune of Dahua Miao;creation
顏建華)
J607
A
1673-9507(2014)02-0020-02
2014-02-15
2013年貴州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 (項目編號:13GZYB37)階段性研究成果。
熊黏 (1972~),男,安順學院藝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作曲技術理論、民族民間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