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蘭
鞍鋼和這座城的記憶
□如蘭

鞍鋼是1948年成立的,它的前身是日偽的昭和制鋼所。“當年,我爸爸和那些一起闖關東的人就在那里做苦役!”鞍山干休所90歲的劉華義,見證了鞍鋼的歷史。
1932年,山東連年遭災。聽說東北好活人,我們一家五口走上了逃荒路。那年,我剛滿7歲,父親用土筐挑著我和妹妹開始了漫長的
和劉華義比,李霞接過的是父輩的旗幟。用她的話說,當年是被父親從課堂上拽進鞍鋼的。
1980年,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終于告一個段落,李霞考上了重點高中,這時,突然有了接班的政策。李霞本想考大學,可闖關東來的父親比女兒倔,他生怕政策有變,他來到李霞的學校,硬是從教室里把女兒喊出來,用自行車把女兒帶到單位,辦理了接班手續(xù)。
18歲的李霞成了鞍鋼大型廠逃荒行程。我們一路要飯,歷盡千辛萬苦走到了鞍山,遇到了一位山東老鄉(xiāng),他說:“別往吉林走了,鞍山這疙瘩挺好活人的,昭和制鋼所正招人呢,一天能掙三四毛錢呢。”于是,我的父親到了制鋼所當了裝卸工。
1945年,日本鬼子投降了,20歲的我來到鞍鋼房產當瓦工,看我干活認真,一個也姓劉的工友就經(jīng)常接近我,給我講共產黨救國救民的大道理。一天,我忍不住問:“老劉,你是共產黨嗎?”老劉笑著點頭,我說:“你敢替工友說話,跟你在一個黨沒錯,我也加入!”就這樣,我成了老劉秘密發(fā)展的共產黨員。

剛解放,黨組織還沒有公開,一直到鞍鋼全面恢復生產召開大會時,主持會議的楊克冰大姐宣布鞍鋼的8位黨員名單時,大家才彼的一名年輕工人。工廠里和學校是截然不同的,大家穿一樣的工作服,一起工作,一起讀報紙、學習各種規(guī)章制度,還要發(fā)言。中午一起到食此認識。當時,我特別激動,我是8位黨員中的一個!是鞍鋼的主人,那種自豪感油然而生。
剛解放的鞍山,百廢待興,籌建中的鞍鋼更是熱火朝天,我們這些從舊社會走過來的窮苦人,只有一個心思,豁出命去為黨工作。
我參加了鞍鋼三大工程改造,沒日沒夜地加班大干也不覺得累,心里揣著一團火,恨不得一口氣把新中國建設好。1952年,我被評為鞍鋼勞動模范,和孟泰,王崇倫一起獲獎。當時全鞍山有23個勞模,我們推著獎品,一輛國產自行車,站成一大排。
“我參與了鞍鋼的恢復和建設,親眼看到這個鋼鐵巨人怎樣從廢墟上崛起,我是鞍鋼人,我自豪!”說到這,劉華義的眼睛有些濕潤。堂吃飯,既緊張又新鮮,李霞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嶄新的環(huán)境,并學習老工人的一言一行,努力讓自己真正像一個鞍鋼人。兩年后,她被提拔為廠團支部書記,她帶領全廠團員、青年撿廢品、義務勞動,上街學雷鋒宣傳,風風火火地工作著。“那是一個火熱的年代,把被四人幫耽誤的時間搶回來是當代年輕人的心愿!爭分奪秒生產,不怕苦、臟、累。”
1984年,鞍鋼為了提高青年工人的素質,鼓勵職工報考鞍鋼中專,李霞成了第一批帶薪學習的青工。上學時,李霞和同在鞍鋼工作的同學結了婚,成了大家羨慕的“雙鋼”家庭。
2004年,鞍鋼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精兵簡政。年紀大的可以居家,指那些臨近退休年齡,離退休不超過5年的,可以享受五險一金,但工資相對減少,大約每月1700左右。
可剛過40的李霞和這些政策都不貼邊,她面前只有兩條路:一個是待崗,只拿生活費,等到退休;再就是參加競聘,和年輕人一爭高低。
李霞說自己不服輸,跑到圖書館借來業(yè)務書,白天照常上班,晚上連夜苦讀。靠著老底子和工作經(jīng)驗,她通過考試得到了她競聘的崗位。用她自己的話說:現(xiàn)在她是一個蘿卜頂四個坑!過去四個人的活,現(xiàn)在她一個人干。
2013年,滿50歲的李霞退休了,離開工廠那一天,她哭了,這是她整整工作33年的地方啊。她和許多80年代的年輕人一起見證了鞍鋼的發(fā)展和輝煌!她抱著她30多年獲得的各種獎狀,三步一回頭地走出了她工作了一輩子的鞍鋼!

在鞍山,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老摩電,那時,我們才十來歲,更愿意叫它大辮車,因為它頭上有兩個長長的鐵辮子。它開起來“咣當當”地響,從太平到東長甸,(太平和長甸都有鞍鋼集體宿舍)整整圍鞍鋼轉了一大圈,從太平坐到鞍山只要5分錢就夠了!
摩電車每天早上5點就通車,一直可以到第二天凌晨2點才收車。后來才知道,那是特意為了方便鞍鋼工人倒班才制定的時間,可見鞍鋼的影響有多大。
從1956年直到2003年,摩電車為這個城市整整服務了47個年頭。2003年4月26日,老摩電最后一次營運,很多鞍山市民走上街頭,目送著它,流下惜別的眼淚。
當年住得離摩電道近的居民每天晚上都在老摩電“咣當當”的聲音中入睡,當響聲頻繁時,人們不用睜眼就知道這是鞍鋼工人下中班倒大頭班的時間。當這一天老摩電拆除,夜里靜了,人們反而睡不踏實了,40多年,人們已經(jīng)習慣了他熟悉的“咣當當”。
每到夏天,我們就討好家長在鞍鋼的同學,希望和她們混進鞍鋼廠里。那時候,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肉,一個月都洗不上一次澡,而鞍鋼廠里食堂天天有肉菜,還可以天天洗澡,真是讓我們羨慕死!
夏天,我們坐在庭院里熏蚊子、乘涼,看到鄰居的鞍鋼職工下班后,用塑料桶帶回家鹽汽水給自家孩子喝時,我就會羨慕地對開火車的父親說:“你要是在鞍鋼上班該多好啊!”曾在鞍鋼工作過的媽媽接茬兒說:“你只知道汽水好喝,不知道鞍鋼的爐前工多辛苦!穿的勞動服比硬幣還厚,都被汗水濕透!鹽汽水為補充體內流失的鹽分。他們臉上的汗毛都被上千度的高溫烤掉了!”
盡管這樣,我們還是照舊羨慕鞍鋼,羨慕天天洗澡,羨慕天天喝汽水!羨慕那怎么穿都不會壞的大頭鞋!還有鋼花飛舞爐火熊熊的詩意生活,對了,那時候的5元錢人民幣上印的就是鞍鋼爐前工的形象!鞍鋼人,就是牛!
不僅如此,在鞍山,鞍鋼的效益好,商場和飯店都紅火,要是鞍鋼幾個月沒有獎金,市場都跟著蕭條。現(xiàn)在的鞍鋼職工收入平均數(shù)和我們差不太多了,但他們的領導干部和工程技術人員的收入還是遠遠高過我們的。
那時候,姑娘談戀愛,介紹人一說男方是鞍鋼的,還沒見面女方就先同意一半了!那時姑娘們暗地說:寧找鞍鋼工人,不嫁市政干部!鞍鋼收入多,待遇高啊!
鞍鋼留給這座城市的記憶太多。當年,每天下午三四點鐘,西邊就火紅一片,有經(jīng)驗的老人就說:鞍鋼倒礦渣了!當然,以前的鞍鋼大煙筒也讓附近居民深受其害,洗的白衣服不敢晾曬到外面,空氣中都是嗆人的粉塵。
鞍鋼留給這座城市的,還包括那些典型的記憶。從50年代初的全國勞模老孟泰,當國家的建設走上正軌后,全國人民又在鞍鋼勞模“走在時間前面的人”王崇倫的精神鼓舞下,加班加點工作,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而到了當下,郭明義又引領了公益事業(yè)的發(fā)展。
他們的出現(xiàn)不是歷史的巧合而是必然。對于鞍山這座城市而言,鞍鋼影響并引導著這個城市的思維,讓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碰撞,讓奉獻與獲得同在。它帶給這座城市的,也是永不磨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