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去愛

林夏

那時候，她正年輕，一顆心，在初戀的浪漫里深深沉醉。

那個他，會在微雨的清晨，捧一束沾滿水珠的薔薇等在她的宿舍門口；會在黑夜的草地上，用蠟燭為她燃出一顆閃亮的“心”；會在炎熱的午后，拿一瓶冰鎮的酸奶，等在她教室的窗外……他的愛，恍若夏日的晚霞，流光溢彩，引來無數驚嘆的目光。走在那樣的目光里，她的心中充滿了甜蜜與驕傲。

她是個嬌小玲瓏的女子，身高只有一米五三，而他的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為了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她愛上了高跟鞋。一雙雙高跟鞋，被她從鞋店抱進自己的鞋柜里。穿著高跟鞋，她和他一起逛街、散步、看電影……盡管每一次脫下高跟鞋時，她的雙腳總是又酸又痛，但下一次外出，她依然會毫不猶豫地將雙腳伸進高跟鞋里。只為，他不止一次地對她說過：“我最喜歡你穿高跟鞋了。”

在她生日那天，他特意買了一雙高跟鞋送給她。那真是一雙異常漂亮的鞋子，精致而華麗，尤其是鞋跟，又細又尖，高達八公分。穿上鞋子試走幾步，周圍的同學全都鼓掌叫好：“好漂亮，風擺楊柳啊。”

那一天，正好學校里有舞會，穿著他送來的高跟鞋，她和他攜手滑入舞池。音樂聲里，她和他翩翩起舞，一曲又一曲；相擁而舞的兩個人，成了舞會上一道美麗的風景。直到舞會結束，他們方才盡興而歸。

回到宿舍坐下后，她才覺得自己的雙腳疼痛不已。脫下鞋子一看，兩只可憐的大腳趾不知何時已磨破了皮，有血絲隱約滲出……第二天，想到要和他一起去看電影，她還是穿上了他送來的鞋子，盡管她每走一步，腳下就隱隱作痛，可她，還是忍了下來……

然而，初戀的幸福并不長久，不到一年，他就向她提出了分手，他的理由很是簡單：“我對你沒感覺了。”隨后，他掉頭而去，任她在身后淚落如雨……

失戀的痛苦，猶如一場寒流，凍僵了她的一顆心。此后，也有不少男孩子追求她，但他們全都在她冷漠的目光里敗下陣來。

但也有例外。那是她在一次聚會上偶然認識的男孩，身材高大眼神清亮。自從相識后，她的手機里總會收到他發來的短信：“下雨了，別忘帶傘。”“天涼了，多加件衣服。”“最近天氣熱，當心點……”那些短信，她看了就刪，從來也不曾回復過一條。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仍舊照發不誤。

偶爾，在路上相遇，他們也會停下來聊上幾句，關于天氣關于課程關于喜歡的歌手，但僅此而已。有一次閑聊時，她隨口說起自己的電腦好像有什么故障，總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網頁來。說了也就說了，她自己并未當回事。可晚上正當她在宿舍里為罷工的電腦煩心時，他敲門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沓光盤。坐在她的電腦前，他手腳麻利地幫她重裝了系統，并且安裝了一套殺毒軟件。直到那時她才知道，機電系的他，還是個電腦高手呢。

從那以后，每逢電腦出了故障，他總會第一時間趕到她的身邊。漸漸地，他們的交往多了起來。

深秋的假日，她接受他的邀請，和他一起去秋游。那是一大片曠野，曠野里有起伏不定的小山，山上長滿了楓樹。在秋目的陽光下，五彩斑斕的樹林顯得分外迷人。拉著他的手，她興致勃勃地和他一起向小山頭爬去。盡管山上有整齊的石板路，但沒爬幾步，她就感覺腳痛難忍──她穿的是高跟鞋。自從失戀之后，她像賭氣似的，無論去哪都穿著高跟鞋。

就在她坐在路邊的椅子上休息時，他蹲在她的身前，輕聲問道：“換雙平底鞋吧？”她苦笑一下：“上哪去換？”話音剛落，他便從背包里掏出一雙鞋來。那是雙淺藍的皮鞋，式樣簡潔，做工考究，與她的一襲藍裙非常般配。見她一直用狐疑的目光望著自己，他隨口說道：“怕你累著，專門給你買了雙平底鞋。”

那真是一雙特別舒適的鞋子，大小合適，質地柔軟，透氣性極佳，穿在腳上，恍若無物。那一天，穿著他帶來的平底鞋，她在林間盡情地奔跑、跳躍、歡呼……她感到久違的歡樂，如鮮花一般開滿心間……

也就是從那天起，她喜歡和他一起，去郊外游山玩水。每一次出發前，他都會提醒她一句：“換雙平底鞋吧。”有時候她會撒嬌：“就不換。”他便好脾氣地笑笑，替她備一雙平底鞋在包里。而她，最終還會穿著他帶去的平底鞋，和他一起，跋山涉水……

漸漸地，高跟鞋開始淡出她的生活，無論去哪里，她都喜歡穿一雙平底鞋出門。那些平底鞋，樸素、平常，不會像高跟鞋一樣，引來驚艷的目光，但穿在腳上，卻異常的輕便舒適，足以讓她走好長好遠的道路。一如他的愛，不喧囂，不張揚，卻足以陪伴她，走過一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