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防空識別區

陳光文

今年11月23日，中國宣布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并警告對不配合識別或者拒不服從指令的航空器將采取防御性緊急處置措施，這令中日緊張局勢迅速升溫。盡管一些人認為中國此舉的效果適得其反，不過有更多的專家表示，這是中方長期努力的一部分，針對美日安全同盟具有更廣泛的歷史意義。雖然中國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的聲明遭到了日本的反對，但是，目前，已經有包括美國在內的19個國家和3個地區的55家航空公司開始向中方通報飛行計劃，只有日本還在負隅頑抗，顯然，中國的劃設防空識別區舉措已經成為現實。現在，外界最為關注的是，在成功設定東海防空識別區之后，接下來，中國能否順水推舟，也要在南海和黃海分別設定新的防空識別區呢？

東海防空識別區木已成舟

其實，中國有關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的念頭已經醞釀了好多年，可以說是萬般無奈的選擇。面對在東海上空都早已紛紛設立空識區的日本、韓國與中國臺灣地區，作為東海最大的沿岸國，中國如果沒有空識區，等于中國的軍機飛出中國領空不遠，就進入了周邊國家和地區的“空域地盤”。這既不利于中國維護遼闊的東海和內陸領空的防空安全，也不利于在面對釣魚島等領土爭議問題危機事態居高不下的狀況下，中國與爭議國之間潛在的空中對峙，以及可能出現的空域爭奪。特別是中國的東南沿海省份，均是中國經濟最為發達、人口居住密度最高和工業化程度最有代表性的地區。如果不為這些地區提供安全可靠的保護，等于是中國將自己的膏腴之地，完全裸露在潛在戰略對手的空中打擊力量面前。這對于致力于增強國土安全建設的中國來說，是一塊無法容忍的安全“短板”。

所以說，中國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是大勢所趨、國家安全利益所致。在劃定自己的東海防空識別區之后，中方就可以在這個區域內對其他國家或地區的航空器進行識別，判明其意圖和屬性，為采取相應處置措施留出預警時間，從而最大限度地保衛自己的空防安全。而且，中國劃設防空識別區還可以提高為任何國家航經此處的航空器提供服務的能力，更好地為它們提供氣象、通信、導航等方面的服務。因此，不但不會威脅到國際航空飛行的安全，反而在它們遭遇到麻煩時能夠提供最便捷的幫助和支持。

對于中國這次劃設防空識別區之舉，美國一開始是積極反對的，但沒想到中國的決心是如此堅決，在美日澳韓的聯合壓力下，不僅沒有退縮反而越來越強勢，而美國也不希望東海失控甚至發生戰爭。因此，美國采取了軍事上反對，民事上通報，一方面安撫日本，一方面也對大陸表態要求“保持克制”、“中日應建立有效的管控機制”、“不要再出現新的舉措”等。隨即，美國副總統拜登展開了東北亞之行，日本本來是希望籍此獲得美國的支持，通過美日聯合發布一份聲明，力促中國撤銷防空識別區。但沒想到，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近日竟發言指出，盡管美國方面不喜歡中國在亞洲的行事方式，但考慮到中美雙方的共同利益，美國將暫時承認中國的東海防空識別區！這在事實上，已經為中國防空識別區在東海的有效運行和管控打開了綠燈，也使得爭議已久的中國第一個防空識別區正式獲得國際認可！

南海和黃海或是新焦點

就像東海一樣，中國的北部沿海既是中國另一個高度發達的經濟帶，也是中國首都的門戶，因而黃海的空中防御態勢也很嚴峻。同時，由于在南海存在范圍廣泛的領海爭議，以及中國最為發達的粵港澳經濟帶也在南海邊上，也使得中國在南海設置防空識別區變得更為緊迫起來。因此，在中國近日宣布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之后，東盟各國正在密切關注中國在東海劃設防空識別區的動向。盡管顧及與中日兩國的關系，這些國家并沒有對中國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公開作出反應，但已經有國家對同樣的事態是否將波及南海有所疑問。那么，中國會否設立南海和黃海防空識別區？對此，中國國防部新聞發言人楊宇軍在回答記者提問時表示，中國將在完成相關準備工作后，適時設立其他防空識別區。但是，因為南海地區的復雜性，在這里劃定防空識別區，在技術難度上可能比東海大得多。

要劃設南海或者黃海防空識別區，如何劃？怎么劃？是需要重點考慮的問題。特別是在南海，如果依據“九段線”來劃分，實際上這等于按照中國傳統的海疆線來劃分，雖然這有利于維權，但是這實際上等于再次挑動南海糾紛的神經；如果在“九段線”的基礎上再適當擴大一部分，也就是外延一定距離，那么，勢必將范圍劃到了一些國家的專屬經濟區甚至與其領海相重合，這也就無形中加大了與有關國家的矛盾，因此會引起更大范圍的反對和指責。其中的越南，其早已劃設的防空識別區的范圍大體包括北部灣西部海域、中國西沙群島和東沙群島，以及南海絕大部分海域上空，至少把南海近一半的區域劃入其中。因此，中國的防空識別區不論如何劃設，毫無疑問都會和越南存在很大的重合，由于越南裝備的戰機幾乎和中國的型號相同，因此，在相互的維權過程中，中越戰機空中相遇并進行較量的機會將顯著增多，雙方戰機發生誤判的概率也將會大幅攀升。

而在黃海海域，情況也不是那么簡單。朝韓之間存在海上軍事分界線，而且兩國至今仍處于劍拔弩張的狀態，由于需要拉住中國以制衡對方的目的，兩國都把與中國協調處理事態當作維持己方優勢的一種心理競賽。但是在自己的海上權益方面，朝韓又會毫不相讓。以傳統的規律，由于黃海之寬不足以按照國際標準劃分各自的海上經濟區，因此，可能會按照中間線的原則來劃分，當然這也會適用于各自的空中識別區。但由于中韓之間蘇巖礁爭議的存在，如今即使在東海防空識別區內，這也已成為韓國方面不承認東海防空識別區的主要原因。如果在劃分黃海空中識別區時不把這一事關中日韓三國的重疊區處理好，那么至少中韓黃海防空識別區的劃分就會潛藏危機。而朝鮮雖然是唯一支持中國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的國家，當中國需要與其劃設時必定牽涉到其利益，到時情況可能會有所不同，特別是在中、韓、朝三國的分界點上，是最容易被某個國家鉆空子的所在。

因此，對于中國何時在其它海域設立新的防空識別區，有觀點認為，南海、黃海的局勢尚未緊張到一定程度，雖然越南、菲律賓等國在很多事情上有些囂張，但應該還沒有緊張到中國必須以劃定防空識別區來對付的地步。而且，一旦中國在南海劃定防空識別區，必將面對的是東盟大多數國家，這不符合中國盡力拉住東盟以期把南海之爭在地區內部解決的目標。而在黃海方向，如果中國劃定防空識別區，則必須和韓國攤牌，還必須獲得朝鮮的認可。而現在針對日本的歷史認知問題和右翼化問題，中國與韓國目前事實上已經結成應對聯盟，兩國正在全力反擊日本，如此時中韓鬧僵了，必然會使日本從中得利。況且，南海、黃海方面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特別是南海，最起碼我們的預警范圍和手段還很有限，也不可能在劃定防空識別區之后就能有效應對處置。因此，國防部發言人才說，“將在完成相關準備工作后，適時設立其他防空識別區”，這已很明確，將會“適時”來劃定，但不一定在什么時間。endprint

南海態勢或更加復雜多變

如果在南海劃設防空識別區，在技術上也有很大難度。南海最南邊的曾母暗沙距大陸遠達2000千米以上，即使使用目前最先進的地波雷達，雖然在探測距離上沒有問題，但是如此遠的距離識別起來精度可能不會很理想。同時，一旦發現可疑目標，從最近的海南島機場起飛戰機前往查證，最起碼也需要超過一個小時才能到達，而所謂的目標此時可能早已飛出了事發海域。即使今后中國在南海所占島礁上修建機場，能夠維持一定數量的戰機駐扎，但要完成巡航維權任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遠沒有東海和黃海那么簡便。此外，就中國主力戰機的作戰半徑來看，目前幾乎還沒有哪一種戰機的作戰半徑覆蓋整個南海海域，而要維持整個南海的巡視維權，即便是蘇-30MKK和殲11B等戰機，若從海南島或者西沙機場起飛，也要實行一次空中加油才能滿足任務需要。但目前，中國海空軍裝備的空中加油機為轟油6，該機目前只能為殲10A和殲8F之類中輕型戰機加油，而這些戰機無論是作戰半徑還是綜合作戰能力，都還無法與上述兩種戰機相提并論。

此外，在南海劃設防空識別區，也要認真考慮臺灣地區的感受。目前，南海最大的島嶼——太平島為中國臺灣地區占據，臺灣的運輸班機定時向那里的常駐人員提供補給，不久前，大陸劃定東海防空識別區時，就有綠營人物站出來指責大陸，“單方面設定的防空識別區和臺灣的防空識別區有部分重疊”。如果，大陸在南海劃定防空識別區后，太平島必將包含在內，那么，臺灣內部必將再次掀起一場與大陸的爭端，最終受傷害的定然是海峽兩岸如今日趨穩定的關系。因此，最近臺灣也通過某種管道與中國大陸進行了溝通，希望大陸在考量劃設南海防空識別區時，要謹慎從事。如果大陸未來在南海也劃設防空識別區，不但周邊影響的國家更多，“對兩岸關系發展也有影響”。

另外日本因素也不可低估。劃設防空識別區是國際上通行的做法，日本不但在東海上竄下跳，還借機在南海挑撥離間、借題發揮，試圖借南海紛爭，拉東盟國家與其站在同一立場。據稱，日本政府除了促使其國會表決要求中國撤除東海防空識別區外，還將在12月中旬召開的日本與東盟國家特別峰會上，提出“天空安全”這一主要議題。“天空安全”議題的主要內容是，基于中國有可能會在南海也劃設防空識別區，希望東盟國家能與日本采取同一立場，共同抵制中國設立防空識別區。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將在與東盟國家的特別峰會上提出“不允許依靠強力單方面改變現狀”，爭取獲得東盟國家的支持。不過，東盟國家中的菲律賓和越南在南海島嶼主權問題上與中國存在爭執，柬埔寨和老撾則傾向中國，其他國家則基本處于觀望狀態，因此東盟各成員國之間立場并不一致，因此日本很難達到目的。

最反對中國在南海劃定防空識別區的國家可能是越南和菲律賓。不過，對于菲律賓的言論大可忽略不計，而應該重視的倒是越南。因此，有軍事專家指出，南海局勢更加復雜，且美國牽涉其中，如果設立防空識別區，有可能將問題更加復雜化，所以是否設立需要看形勢發展而定。這個時段，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將來，但主動權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有專家指出，在南海劃設防空識別區，牽涉的國家和地區較多，而且中國空中力量在該海域面臨的威脅也沒有東海那么大，所以，未來“適時”劃定防空識別區無疑是穩妥的考量。

崛起大國標配必不可少

中國在美國推出空識區63年、日本單方面劃定防空識別區44年之后，終于也跨出了關鍵的一步。對于中國劃設自己的東海防空識別區，海峽對岸的臺灣軍方有報告分析指出，中國大陸劃設此空域的目的為：第一，將釣魚島劃入，對外宣示擁有釣魚島之主權，及確保其東海之海洋經濟利益；第二，藉此挑戰美國長年主導之區域安全機制，展現實質作為，進而掌握東海空域；第三，奠定爾后東海主權爭議，訴諸國際社會仲裁之法源依據；第四，使對進入此區域之美、日偵搜機、艦，執行反制作為更具正當性與法理依據；第五，藉此反應對美、日等國，長期對其實施空中電偵之不滿；第六，展現其向外擴張之前推戰略、戰術預警及反應縱深。如果中國之后再依此例劃設黃海和南海防空識別區，那么，其達到的效果和目的也不外如此。

而且，隨著綜合國力的增長，美國已經承認中國是貿易大國和外交大國，現在也應該承認中國需要自己的戰略空間。美國及其盟國如何承認這一點，對整個西太地區的未來至關重要，且中國劃出防空識別區可能會促使美國對中國的崛起進行更多深層次的戰略思考。對此，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負責亞洲和日本項目的高級副總裁邁克爾·格林說，這是中國超越島嶼爭端的戰略的一部分，這應被視為中國確立更強拒止能力以及在西太平洋第一島鏈最終優勢地位的努力的一部分。因此，有消息人士指出，中國的防空識別區可能是其日趨龐大的反介入/區域拒止戰略的一部分，該戰略旨在迫使美軍在距中國海岸線更遠的地方活動。

就此來看，盡早劃定自己所有的防空識別區，對于中國來說是一項長期的戰略打算。雖然中國的舉動短期內可能破壞某些國家對爭議島嶼的“實際控制”，而從長期來看，表明中國尋求在自己的周邊海域形成一個廣泛的防御區，這對有效保衛自己的國家安全十分有利。同時，對于崛起中的世界大國來說，中國新一屆領導人也更多感受到的是歷史使命感。美國以重返亞太為借口加強在西太平洋地區的軍事部署，而中方的行動是一種堅決的應對方式，這關乎面子和尊重，這也事關國家利益。但從東海防空識別區設立以來，中國在履行對這一區域的監視職責時，一直采取了溫和與克制的態度，這點世界各國尤其是周邊國家也應看在眼里。中國正在極力表明，自己不想惹事，這一底線是清晰的，因此，美日等國應該尊重中國設立空識區的合理要求。但中國也不會怕事！如果某些國家一味使用外交和實力的大棒想要恐嚇中國主動撤銷這一設置決定，恐怕也將事與愿違。

特別是對于事實上正在崛起的世界大國——中國來說，劃定自己的防空識別區也是時不我待的大事，因為目前世界上大多數主要國家都已劃定自己的防空識別區，因此，盡快劃定中國的所有防空識別區，早已成為了刻不容緩的事。在劃定自己的防空識別區之后，中國不但可以更加有效地維護周邊領海上空的航行自由，還可以對進入防空識別區又懷有敵意的國外戰機根據實際情況分別給予警告、監視、驅離等對策，如發現對方侵入中國領空或有敵意，中方完全有權采取斷然措施。這才能體現一個大國應有的國家空中安全戰略！

而且，在硬件上，與航母、核潛艇、新一代隱身戰機等相比，建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劃定防空識別圈等舉措，在機制上也算是大國的標配。可以說，這是一種崛起大國國家意志的體現和主權意識的宣示，表明中國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堅強決心和堅定意志。與此同時，這本身也是一種危機預防和處理的有效手段，先亮明我們的底線，才能避免發生任何誤讀誤判。而且，這本身就是一個預防性措施，體現了中國國防積極防御的思想，以期避免意外事件的發生，既具有重大的軍事價值，也有重大的政治意義，是任何勢力也阻止不了的大國意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