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鋒
尋求新的雙座機
在一戰中與索普威斯、皇家飛機制造廠和愛爾科齊名的英國布里斯托飛機制造廠,最早是以布里斯托“偵察兵”單座雙翼機而為人所知。
問世于一戰爆發之前的“偵察兵”出自公司首席設計師弗蘭克·巴恩威爾之手,原本用于參加在歐洲非常時髦的飛行競速比賽,后來在開戰后被英國皇家陸航緊急征調為一種偵察機型。在戰場上,該機以其簡潔的外觀和快速的飛行性能而贏得“子彈”的別稱,也樹立了布里斯托產品最初的聲望。
作為偵察機的“偵察兵”原本并未配備機載武器,而為了適應日益殘酷的空中戰爭,廠方和前線部隊開始為這種飛機搭配各式各樣的武裝,從而令布里斯托“偵察兵”一變而成為英國航空史上最早的雛形戰斗機之一。甚至于在一段時間內,英軍習慣性地把單座戰斗機通通概稱為“偵察兵”。
可以說,武裝版的“偵察兵”為后來布里斯托F.2戰斗機的誕生奠定了基礎。正是基于前者的成功,使得設計師巴恩威爾開始致力于研究具有更強作戰效能的機型。當時,在英國皇家陸航裝備庫中,占主導地位的仍然是雙座飛機而非“偵察兵”這樣的單座機,而巴恩威爾的目標就是要打造出一種新型的主力雙座機。
研發工作從1916年3月開始,巴恩威爾分別設計出了兩種原型機,那就是配備了160馬力(118千瓦)發動機的Type 9型R.2A和配備了150馬力(110千瓦)發動機的Type 9型R.2B。布里斯托高層對巴恩威爾的工作極為支持,而這兩種機型的設計目的也非常明確,那就是要替換掉號稱“第一種抵達法國戰場的英國作戰飛機”的皇家飛機制造廠的BE.2c。
巴恩威爾的努力
不過,看起來大有希望的R.2A和R.2B卻只停留在原型機階段,巴恩威爾很快就另起爐灶,又搞起了另外一種設計。原來,當時剛剛出現了羅爾斯·羅伊斯190馬力(140千瓦)“獵鷹”式直列發動機。這可是比R.2A等采用的動力更為強勁的發動機。為了能夠用上這種足以提供強勁動力的新發動機,巴恩威爾不惜從頭來過,在R.2A和R.2B的基礎上打造出了一種新的雙座雙翼機,布里斯托廠方稱之為Type 12型F.2A。
和之前的兩種原型機相比,F.2A的布局借鑒了“偵察兵”的成功經驗,顯得更為緊湊簡練,而安置了直列發動機的機首看起來也給人一種堅固感。作為一種雙座機,F.2A配備了2挺機槍,分別是在前部由飛行員操縱的1挺前向射擊的7.7毫米維克斯機槍,和1挺安裝在后座支架上由觀察員兼機槍手操縱的7.7毫米劉易斯機槍,這種配置也是當時英國雙座機的通行做法。
1916年9月9日,首架F.2A成功進行了試飛,廠方認為該機完全達到了設計的初衷。而既然身為R.2A和R.2B的升級產品,其取代對象當然要更高一級,于是布里斯托在內部喊出了“做皇家飛機制造廠FE.2d和索普威斯1?‘支柱的換代機型”的口號。
這個口號并非吹牛,而有其很強的針對性。在差不多兩個月前的7月1日,索姆河戰役開打,那時英國皇家陸航在法國共有417架作戰飛機,其中雙座機多達336架,主要型號就是BE.2和FE.2系列,而這些飛機在面對德國新式飛機時的無力感已經受到了廣泛的詬病。在戰場上,老式的英國雙座機極易淪為敵機的獵物,這就突出地顯示出了尋求一種升級換代機型的必要性。
英國軍方已經對此發出明確指示,指出此次換代機型的重點是“雙座機至少能夠自己保護自己”?;始绎w機制造廠對此給出的答案是RE.8雙座機,但其表現依舊無法令人滿意。在這種情況下,布里斯托F.2A的機會就來了。
能多生產一點嗎?
布里斯托F.2A很快接受了軍方的測試,并且贏得后者信賴,布里斯托因而接到了第一份100架的訂單。不過這份訂單只完成了52架后便告中止,生產線此后全面轉產在機身細節上進一步改進的F.2B戰斗機。
首架F.2B于1916年10月25日首飛,配備了更為穩定的“獵鷹II”發動機。在生產了150架后,新的F.2B全部采用了功率達到275馬力(202千瓦)的“獵鷹III”發動機。這時的F.2B最快能夠飛出198千米/小時的速度,比F.2A快了近16千米/小時,而且爬升至3000米的時間也比F.2A少用3分鐘。
F.2B的另外一個顯著變化是在后座新增了1挺劉易斯機槍,從而在后座實現了雙聯機槍的配置。由2挺升至3挺的配置當然令全機的火力增強,不過也有后座機槍手指出,在飛行高度較高時難于操縱兩挺機槍,不過總體上,手邊有這么多機槍還是令人感覺放心的。
到了1917年年中,皇家陸航宣布將布里斯托F.2B定為標準的雙座型戰斗機,用來全面替換RE.8和FK.8這些雙座機。這當然為布里斯托廠帶來了新的大批量訂單,卻也帶來了不大不小的麻煩。原來,該機采用的羅爾斯·羅伊斯發動機雖然在性能上非常優異,但卻因產量不足而面臨全系供應短缺的麻煩。布里斯托便不得不開始尋求發動機的替代品,但幾番努力均難言成功。
在廠方自己的生產序列內,Type 15型F.2B采用了200馬力(147千瓦)的桑比姆“阿拉伯”式星形發動機,這種發動機經常發生莫名顫動,令所謂的“阿拉伯布里斯托戰斗機”直到戰爭結束都無法批量生產。
Type 16型F.2B改用200馬力(147千瓦)的依斯帕諾-蘇伊扎發動機。這個發動機品牌的含金量幾乎和羅爾斯·羅伊斯相當,但是其供應不足的麻煩也和羅爾斯·羅伊斯如出一轍,更別說SE.5a這樣的單座戰斗機也是以依斯帕諾-蘇伊扎為動力方案的。
Type 17型F.2B打算采用一款新的300馬力(221千瓦)依斯帕諾-蘇伊扎發動機。它的好處是沒有別的機型來和自己搶,壞處是直到戰爭結束都沒等來幾臺。另外,布里斯托還嘗試過數種方案,也都難以令人滿意。endprint
在種種因素的制約之下,布里斯托公司雖然在1917年秋冬之際連續收到總量達到數千架之多的訂單,卻只能完成其中一部分。據統計,到一戰結束時共有1583架布里斯托F.2B列裝。未能及時大量交付的一個后果是,許多原本指望著接收該機的飛行中隊只得一直用著老舊的RE.8和FK.8。不過,布里斯托F.2B的批生產并未隨著一戰的結束而結束。這種飛機在戰后的民用機市場上又找到了廣闊的舞臺,從而使得其生產一直延續到1927年而達到了5300余架的總規模。
萬事開頭難
第一批布里斯托戰斗機也即F.2A是在1916年圣誕節之前開始交付的,英國皇家陸航中的第一個接收者是第48中隊。在完成了歷時數月的適應性訓練后,這個中隊于次年3月8日奔赴法國戰場。不過出于對新式飛機的保密需要,陸航司令特蘭夏德少將特別下令這些飛機在英軍發起阿臘斯攻勢之前不得參與任何行動。
1917年4月,英軍發起阿臘斯戰役,在前線一直無所事事的第48中隊的新飛機終于迎來了上陣的機會。俗話說,萬事開頭難,事實上也的確有許多種著名機型的處子秀充滿了困難坎坷。而相比之下,布里斯托F.2A的首秀更可以用“災難”來形容。
這天上午,第48中隊派出6架F.2A參與戰場巡航。坐在領隊長機里的飛行員,是剛剛獲得了維多利亞十字勛章的威廉·李費·羅賓遜。憑借著在速度和爬升率方面的優勢,這6架F.2A很快就超越了本方的其他雙座機群,一馬當先地向目標區域疾飛而去。
不過,羅賓遜為此而享受到的自豪感很快就將不復存在,苦難的時刻即將到來。大約11點,布里斯托戰斗機到達阿臘斯空域,而德國地面部隊很快就將這一敵情通報到了附近的機場上,于是德國飛機立即升空趕來攔截。
5架“信天翁”D.III單座戰斗機很快迎了上來,其中打頭的一架通體涂成了大紅色。這些飛機來自著名的第11狩獵中隊,坐在大紅飛機里的不是別人,正是中隊長“紅男爵”里希特霍芬。這時的里希特霍芬已經有34次空戰勝利,在這場交戰中他也是率先開火,一下子就把機身編號為A3340的F.2A打了下去。布里斯托飛機勉強迫降,觀察員喬治身負重傷,飛行員萊希勒則搶在德軍步兵靠攏前用手槍打燃油箱、將飛機付之一炬。之后,被他拖出飛機的喬治在被送到附近的醫院后不久即死去。
在空中,其余F.2A的飛行員和后座機槍手們試圖還擊,但卻發現由于此前飛行高度太高,使得機槍潤滑油多發生凍結而導致射擊困難。與此同時,德國飛行員則是不依不饒:菲斯特納打下了羅賓遜的座機,令這位維多利亞十字勛章得主淪為戰俘;里希特霍芬又打下另一架F.2A;他麾下的一位年輕人西蒙也擊落了1架F.2A,這是他個人的首個空戰戰果。
最終,在參與這場處子秀的6架F.2A中,只有2架在受到重創后掙扎著返回了駐地。
走出困境
在首秀災難之后,布里斯托F.2A繼續上陣,也繼續受到打擊。經過幾次損失慘重的交戰后,前線飛行隊逐漸發現,那種傳統的雙座機編隊戰術實際上是束縛住了這種飛機的能力。
當時,英軍要求雙座機的機組要隨時注意保持編隊飛行,以便讓后座機槍的交叉火力來提供數架飛機彼此間的保護。對于速度緩慢的雙座機來說,這種配合作戰的標準樣式能夠收到不錯的效果。但對于快速靈活的布里斯托F.2A來說,卻是限制了其性能發揮而反將其置于被動挨打的境地中。
有鑒于此,前線的布里斯托戰斗機使用者開始摒棄這種戰術教條,改而采用更加靈活和富有攻擊性的單座戰斗機的空戰戰術。如此一來,布里斯托戰斗機便如獲新生。它開始逐漸證明自己并非如處子秀所表現的那樣在空戰中一無是處,相反,它還是一種快速靈巧、富于對抗性的飛機。
隨著F.2B從1917初夏開始交付部隊,這種飛機的表現更是直線上升,一躍從“信天翁”戰斗機機槍下的獵物變為“非常適合空戰”的機型。盡管是一種雙座機型,布里斯托F.2B卻能夠靈敏地和敵方的單座戰斗機格斗,而且還能不落下風。同單座機相比,其雙座機的固有優勢也得以發揮出來:飛行員控制的機槍向前方射擊,而觀察員手里的雙聯機槍負責保護本機的后半球。這樣可以全方位施放火力,讓看似笨拙的雙座機反倒成了令德國單座機飛行員頭疼的強硬對手。
就這樣,在度過了損失慘重的服役初期后,布里斯托戰斗機終于脫穎而出,在戰場上贏得自己的地位而被譽為一戰中的“最佳雙座戰斗機”。
成功者
在法國戰場上第一個接收F.2B的仍然是第48中隊,接著這種機型又陸續裝備了第11、20、22等陸航中隊。
在第11中隊中,來自加拿大的飛行員麥基佛和觀察員兼后座機槍手鮑威爾很快以自己的戰績而為人所知。他們兩人的經歷被認為是比較好地代表了布里斯托雙座戰斗機的形象。1917年6月26日,麥基佛駕駛F.2B打下1架“信天翁”戰斗機,這是他個人的第一次空戰勝利。
而之后的11月30日清晨,麥基佛和鮑威爾又上演了一場以少敵多的戰斗。在這場交戰中,布里斯托F.2B的堅固特性顯露無遺。在康布雷以南,麥基佛和鮑威爾的飛機發現了在7架“信天翁”護衛下的2架德國雙座機,他們毫不猶豫地發起了襲擊。麥基佛先使用機首機槍在近距離上擊落了1架雙座機,接著后座的鮑威爾也連續打下2架“信天翁”,最后麥基佛又干掉了另1架“信天翁”。隨后鮑威爾的后座機槍發生卡殼,于是麥基佛飛低到距地面不足10米的高度,然后從容擺脫了剩下5架敵機的糾纏。endprint
到這年年底時,麥基佛的功勞簿上已經有了30次擊落記錄,而鮑威爾也有了8次。當麥基佛在1918年初出任加拿大空軍第1中隊中隊長時,他的座駕就是機身編號為F4336的布里斯托F.2B,這架飛機在一戰結束后被運回加拿大國內展出。
第11中隊還曾擊敗過德軍中的一位知名尖子飛行員。1918年3月21日,德國飛機大舉集中,以支援其地面部隊發動的進攻;在這一天,德機共擊落9架英國飛機和6個氣球,其中巴伐利亞航空隊第35狩獵中隊的中隊長路德維?!h斯坦因一個人就在17點50分打下了英軍第3中隊的2架“駱駝”。
然而僅僅10分鐘之后,漢斯坦因的“信天翁”D.Va座機就化為了地面上的一團火球,他是被第11中隊駕駛著C4673號F.2B的塞拉斯打下來的。后者回憶道:“我攻擊1架有著雙尾翼的雙座機,在90米距離上朝它打了5發子彈,它向東急沖而下。接著我們從后部被3架‘信天翁追擊,于是我向左急轉,同時機上的觀察員在60米距離上向最近的那架敵機開火,它很快就墜落而下。”
第22中隊在戰時宣稱擊落390架敵機,共有27位飛行員和7位觀察員達到了王牌飛行員的標準。這其中的頭號人物,同時也是布里斯托雙座戰斗機所產生過的最成功的人物,就是這個中隊的克萊伯恩·阿特基。他此前在第18中隊駕駛德哈維蘭DH.4,當時人稱“能夠像操控索普威斯‘偵察兵一樣駕馭這架大家伙”,并曾打下過多架敵機。在轉入第22中隊之后,阿特基選擇了蓋斯做自己的觀察員,從而組成了一戰史上最令人生畏的一對雙座戰斗機搭檔。
1918年5月7日,阿特基的飛機和另一架由戈登和索恩頓駕駛的F.2B聯袂行動,在阿臘斯東北面和大群敵機相遇,隨后的空戰被英國皇家空軍戰史記錄為“兩架對二十架”。兩架F.2B均全身而退,阿特基和蓋斯聲稱打下了5架,戈登和索恩頓聲稱打下了3架。
最終,阿特基在一戰中共取得38次空戰勝利,其中有29次是駕駛布里斯托F.2B時取得的。蓋斯在阿特基調回國內任職后繼續戰斗在前線,也達到了31勝的紀錄,而那位戈登的獲勝次數是28次。
到1918年春夏季,布里斯托雙座戰斗機的名聲是如此卓著,據稱敵方戰斗機飛行員在該機到場超過2架的情況下,就不愿與英國飛機發生交戰。而在英國本土防空的夜間行動中,也有這種飛機的身影,其中第38中隊曾使用該機對“戈塔”式轟炸機取得數次勝利。
總體上看,雙座機很少能夠躋身一戰一流戰斗機的行列,但布里斯托F.2A/B確實是個例外。難怪曾有英國人這樣點評一戰中的各種本國名機:“有些機型惹人憎惡,有些如索普威斯‘幼犬般讓人喜愛,有些如SE.5和老馱馬FE.2B般受人尊敬,有些如‘駱駝和索普威斯三翼機般令人肅然起敬。但只有一種飛機既讓人敬畏又惹人喜愛,那就是布里斯托雙座戰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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