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責“犯罪兒童”之痛

馬麗文+張民析

2013年12月5日，重慶“女童摔嬰”事件震驚社會。該案中，社會爭議的重點在于行為人李某只有10歲，未到法定刑事責任年齡，公安機關依法不予立刑事案件偵查。因此，女童李某成為一名法律上無責的“犯罪兒童”。

目前，該事件的輿論關注度仍然很高，互聯網上，網友對李某行蹤的關注從未間斷，先是傳出女童母親帶其前往新疆，后又有人說她們已經離開新疆。同時，除了要求女孩父母道歉，輿論還質疑為何未對其采取任何必要措施。

近年來，兒童犯罪問題一直是社會關注的熱點，尤其是留守兒童犯罪案例呈增長趨勢，讓不少相關專家表示憂慮。但分析這類案件的特點發現，其中有不少共性，即犯罪嫌疑人往往缺少家庭關愛，受社會不良風氣影響，進而走上犯罪道路。如本文背景資料所述，湖南12歲男孩肖波因長期寄宿在姑姑家，嚴重缺少父愛與母愛，走上犯罪道路。該案的問題在于，12歲男孩轉眼之間兇殘殺死自己3位親人，在面對警方審問的時候，居然對行兇殺人之事輕描淡寫，非常冷靜，絲毫沒有畏懼或者悔過的表現。他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心理，殺死親人的動機又是什么？

有人說，這類兒童實際上是有嚴重的心理疾病，社會應該寬恕他們。也有人認為如果作惡不能得到懲罰，那善就會受到傷害，對于這類小于最低刑事責任年齡的兒童同樣應該追究刑事責任。

按照我國《刑法》和《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規定，14歲以下的青少年違法

犯罪是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的，當事人要在監護人的陪同下接受一定的教育，監護人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賠償責任。但是，教育多久，怎么教育？目前的法律沒有做具體的規定。另外，也有法律人士提出，我國應該降低14周歲的刑事責任年齡最低標準。

兒童犯罪，折射出法律的不夠完善，家庭教育的缺失和不當，社會對兒童的關愛不夠等多方面。那么，對于14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實施犯罪行為，應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對待？應該建立怎樣的教育、引導和防范機制？單憑年齡是否能決定兒童犯罪應不應該承擔全部刑事責任？嚴懲少年犯就能遏制兒童犯罪？不追究刑事責任是否代表放任不管，縱容兒童犯罪？

以下是著名青年律師李長青的觀點。

刑事責任年齡。我國刑法第十七條作出了關于刑事責任年齡的規定。已滿十六周歲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犯罪，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因不滿十六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責令他的家長或者監護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養。

這也就是說，不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無論做出何種行為，均不負刑事責任。刑法之所以這樣規定，是認為十四周歲以下的人分辨是非的判斷力和對自身行為的控制力還未發育成熟，還沒有能力獨立承擔法律責任。這樣規定的目的是為了有效地關心少年兒童的健康成長，對于他們發生危害行為時，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方針，著重于教育、改造、挽救，即使對極度少數非處罰不可的進行處罰，其目的還是為了教育。因此，中國目前規定的犯罪年齡不僅是科學的，而且也是合理的。法律需要保持相對的穩定性，不能因個別極端案例而輕言修改。

在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方面，監護人和政府負有直接的責任。

監護人責任。通常情況下，父母是未成年人的監護人。未成年人犯罪，通常是以父母為監護人的家庭未在物質生活、情感支持尤其是人格培養方面盡到責任的體現，所以古語有云：“子不教，父之過”。特別是現代中國社會，人們似乎更加注重對于孩子物質需求的滿足和知識技能的培養，而忽視了是非觀念和獨立人格的培養。《婚姻法》只是籠統地規定父母有撫養教育子女的義務，禁止遺棄、虐待等。《未成年人保護法》側重規定了未成年人的受教育權和受保護的權利，在未成年人的情感滿足和人格養成等更高的層次還缺乏可操作性的細化規定。12歲男孩殺死3個親人的案例說明，一個在情感上被遺棄的孩子，最后遺棄整個世界也就不足為奇。

政府責任。《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和《未成年人保護法》都把政府作為兒童保護的責任主體，政府有責任為那些失去監護人的兒童提供撫養環境，有責任為那些承受監護人不當行為的兒童提供法律保護，有責任為那些出現犯罪行為的兒童提供寬松改造和回歸社會的機會。兒童是祖國的花朵，是所有公民的未來，政府的這一責任源于公民的集體授權。

對于未成年人，正確的愛才是救贖的唯一路徑。而如何用法律來規范愛，的確是個難題。

【背景資料】

12歲男孩殺死3親人從容淡定

2013年3月，湖南省衡陽縣蒸水河旁一個寧靜的小鎮上發生了一起殺人案，震驚社會。

受害人家屬劉文東回憶，案發當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回家，發現原本應該飯菜飄香的家卻是大門緊鎖。劉文東說，當時他以為老婆帶著孩子們去超市了，就一直打老婆的電話，但是卻始終無人接聽，無奈之下只好找來了開鎖的師傅，把家里的門撬開了。可是，這一開門，家里的情形卻讓他目瞪口呆。

現場的情形慘不忍睹，與他結婚9年的妻子肖玲琳、9歲的女兒以及4歲的兒子都被殺。經過勘察，警方發現在客廳的一個角落里留有一只血腳印。警方根據現場遺留的血腳印判斷，犯罪嫌疑人應該與劉文東及其家人認識。隨即警方調取了該棟樓電梯口的監控錄像，馬上有了重大發現。

從監控錄像中可以看到，在案發時段，一個穿著白色球鞋、牛仔褲的男孩在16點07分進入了電梯，而在18點01分的時候，這個男孩下樓了，并且著裝上發生了一點變化。這個男孩是誰呢？

經過警方的調查發現，監控視頻中的這個男孩就是假期一直寄居在死者肖玲琳家的肖波，是肖玲琳的侄子。通過現場勘查走訪，以及對電梯口監控錄像的反復比對分析，警方確定肖波有重大作案嫌疑，并馬上對肖波展開了抓捕。

被捕之后，面對警方的審訊，肖波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同時，警方在他身上搜出了死者肖玲琳的房屋鑰匙、2000元現金以及一部手機。

事發當天是星期五，上初一的肖波回到姑姑家，自從來到衡陽縣城上學后，他都寄居在這里。當天下午他趁著家里沒人，就偷偷上網，可是表妹和表弟突然回來了，正好看到這一切。平時姑姑對肖波管教嚴格，不準他上網，被抓了個現行的肖波，害怕妹妹像往常一樣跟姑姑告狀，竟然沖動地抓起家里的水果刀捅向了妹妹。而此時，年僅4歲的弟弟劉志杰也正好在家，擔心弟弟說出去，肖波又把刀對準了弟弟。

在揮刀捅死弟弟妹妹后，為了不讓姑姑發現，肖波試圖用家里的拖把擦掉地上的血跡，而正在此時，姑姑回家了，肖波又持刀殺死了姑姑。之后，他換下了浸有一身血跡的衣服，拿著從姑姑包里翻出的2000塊錢、一部手機、一串鑰匙，若無其事地來到了縣城的一家網吧上網。提起自己一手造成的慘劇，肖波顯得非常從容、淡定。

小小少年飛檐走壁當“大盜”

2011年4月28日，黑龍江阿城市打掉一個盜竊犯罪團伙。案破了，按說民警應該興高采烈，可是他們反而憂心忡忡。因為他們抓獲的“飛檐走壁大盜”竟是4個未成年的毛孩子！最大的12歲，最小的只有8歲，他們連續5次作案，盜竊錢物價值6000余元。并且，他們在民警面前沒有犯罪感，沒有恐懼感，一會兒摸摸民警的警服，一會兒看看辦公桌上的照片，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觸犯了法律。

事情從4月初開始，家住料甸鄉的那某、趙某、關某、李某幾個小孩子嘴饞，想吃好東西，又沒有錢買，幾人商量偷東西換錢買好吃的。他們把目標定在金項鏈、金戒指和現金上。他們選擇經濟狀況較好的村民家庭，踩好點后，便讓最小的孩子望風，較大的孩子攀爬到屋頂，鉆入天棚，跳入屋內翻箱倒柜。他們將偷得的價值上千元的金銀飾品以三五百元低價賣出，然后吃喝、玩游戲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