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嘴豆

謝耀德

鷹嘴豆

謝耀德

鷹嘴豆成了木壘特產，是我離開東城多年之后得知的。最初我不以為然，只覺得那不過是一種小豆子，女人們磨牙的東西，成不了氣候。

后來發現，它的名氣越來越大了。先是縣里辦了加工廠，作為扶貧項目，鼓勵農民大面積種植。再后來又有上海一家企業投資搞了個特色加工廠，把鷹嘴豆做成各色美味，遠銷海內外。據說效益可觀，還冠了幾個響當當的名號：“黃金豆”、“珍珠果仁”、“營養之花”、“豆中之王”。并且縣政府還專門召開新聞發布會，以“公司+科研+基地+農戶”的生產經營模式，全力打造“中國鷹嘴豆之鄉”特色產業，推進經濟發展。

作為木壘人，我當然很高興，畢竟家鄉人在貧困山區挖到了一個金娃娃，鄉親們的生活有所改善，這是大好事。不過也有許多的疑問難釋。

鷹嘴豆怎么就烏鴉變鳳凰了。它在山村默默無聞千百年，突然一夜成名。好像現在聽到某地傳聞有湖怪、水怪，人們就聯想到消失了幾千萬年的恐龍族。就像某地發現一種迄今難懂的文字或符號，人們就聯想到創造了中國漢字的象形文字，等等。我漫無邊際地想象著。

小時候對鷹嘴豆的認識很簡單。這種被稱作鷹嘴豆的“黃金豆”，當地人叫“桃兒豆”，是因其外形酷似一枚高度濃縮的桃子，故稱。這種桃兒豆并不是當地的主要作物。當地的主要作物是麥子和白碗豆，一般選擇好地大面積種植。次重要的胡麻和油菜，對土地也比較挑剔，需要陰坡地或水澆田。而最不重要的糜子、蕎麥、桃兒豆都在陽坡地種。一般不長糜子的旱坡上，撒幾把桃兒豆，只要春天有點雨水，種子能發芽，豆苗能長出土來就能頑強地生長，并且收成也不錯。這一點和古城人的性格有些相似，再苦再難，只要太陽照著，就要種地收糧，把生活過下去。

我小時候，桃兒豆在東城就是這樣不被重視，但頑強地生長著。它不是主糧，在饑寒時能補充營養、延續生命。它沒有糧食應有的地位，只是作為副產品，農人只是不忘在春天的陽坡地撒上幾把種子，保持了它的種族。不過它最終熬過來了，成了人物。桃兒豆現在已經成為主要作物，上得廳堂，進得廚房，擺上大小宴席，飛進千家萬戶，已經擺脫尷尬局面成了豆家族中的王者了。

人類最早是什么時候發現并種植鷹嘴豆的，不詳。

世界各地均種植鷹嘴豆。種植較多的國家是：印度、土耳其、巴基斯坦、緬甸、墨西哥、埃塞俄比亞、西班牙、伊朗、摩洛哥和孟加拉國，尤以印度產量最大。

鷹嘴豆何時傳入我國也沒有文字記載。有說鷹嘴豆在新疆的種植時間已有2000多年了，是當地少數民族喜愛的一種食物，也被稱為“新疆八怪”之一。

有趣的是以色列研究人員發現，中東地區烹飪中經常使用鷹嘴豆可以讓人產生快樂和幸福感。

我國傳統飲食有“五谷宜為養，失豆則不良”的說法。有關專家研究表明：鷹嘴豆與其它豆類在蛋白質功效比值、生物利用價值和消化吸收率指標上均是最高的。因此，鷹嘴豆贏得了“豆中之王”的美稱。

新疆和田地區是世界四大長壽地區之一，當地維吾爾人日常飲食中，通常以牛羊肉、奶制品、瓜果為主，這些高脂肪、高蛋白、高糖高熱量的食物的大量攝入，而當地人卻很少患糖尿病、心腦血管病，主要原因是他們的主食——抓飯里摻有鷹嘴豆，起到了平衡膳食、均衡營養的關鍵作用。難怪人們稱它為“營養之花”。另外，當地人除壽命長外，生育能力也極強，男性七八十歲依然能生兒育女，這與鷹嘴豆能充分補充人體機能有關。和田人也把鷹嘴豆稱為“長壽豆”、“生命豆”。

現在的木壘人不但把鷹嘴豆制作成各種特色袋裝食品，還研究出了松仁玉米鷹嘴豆、桔汁南瓜燜鷹嘴豆、鷹嘴豆羊肉手抓飯等特色美味招待賓朋。

后來我注意到，新疆還有一個“鷹嘴豆之鄉”——烏什縣。當然，到底以種植面積為主，還是以種植歷史為主，還是以什么為標準，也沒有統一的說法。我倒不太關心這個，因為有時候這個名是虛的，不能代表實質。比如多年前，正當我們抱著“四大發明”自豪的時候，而西方現代文明卻將我們遠遠甩在身后。又如，我國是古代足球的發源地，而現代足球運動和中國男足，著實讓國人無法自豪起來。

我一直在想，7000年前，甚至一萬年前的古人已經發現了鷹嘴豆，他們是否發現了現代鷹嘴豆的許多價值，不好說。幾千年來，在人類長期的生存活動進程中，鷹嘴豆這種作物就一直被人們種植著，食用著。也就是說，它的價值自古以來就存在，就被古人初步認識。或許現在人們的研究，只是給它取了個好聽的名字，造出了些名聲。而鷹嘴豆只是鷹嘴豆，只是一種作物，不是神物。我相信，所謂研究發現的一些特殊作用肯定是有的，但不能盲目夸大其功效。作為一種食物，只是一種補充性食物，過高的期望也會帶來危害，所謂“物極必反”。就好比一段時期人們崇尚減肥茶、腦白金、植物湯、全能粉，而最終神話破滅。

人類是長期的自然和歷史選擇的結果，而非神造。人類作為一種高級生物，是一種高級生命體。生命是一種自然屬性，生命活動，生產生活，必須遵守自然規律，違背了自然規律就失去了自然屬性。失去自然屬性的生命體無疑類如機器，也就失去了人作為生命體本身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