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賊”

清風慕竹

書法家的字都很值錢，正因如此，倘若沒有點真交情，縱是方寸墨寶，也很難討得。不過凡事都怕有心人，歷史上一些人卻自有辦法，將字“偷”來。

唐代的張旭以草書聞名，與懷素并稱“顛張醉素”。有一年，他被任命為蘇州常熟尉，主管地方治安。不久，就有一位老頭兒遞上一紙訴狀，要求法官判決。張旭審理后，在狀紙上洋洋灑灑，寫下了判詞，老人拜謝而去。

沒過幾天，那個老頭兒又來了，張旭接過狀紙一看，又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由大怒道：“你竟敢用閑事來屢次騷擾公堂？”老頭兒嚇壞了，趕忙跪下說：“我這次確實不是來找您理論事情的，您批示狀紙的字寫得太奇妙了，珍貴得可以放在篋笥中收藏起來，所以想再次得到您的墨跡。”

張旭聽后感到很驚異，問他說：“你何以如此喜愛書法？”

老頭兒回答：“先父受過文化教育，還有著作遺留在世。”

張旭讓他取來一看，老頭兒的父親果然擅長書法，于是不再責怪他，在他的狀紙上欣然提筆，老頭兒高興地走了。

蘇東坡的詩、書、畫都非常絕妙，所以惦記的人也不少。有一陣子，同僚韓宗儒時常給蘇東坡寫信請教一些問題，身為文壇領袖的蘇東坡平易近人，所以都會抽時間作答，寫上一封回信。一天，他的學生黃庭堅告訴他說：“從前晉朝時王右軍用字和道士換鵝，傳為美談，現在你的文字也被人拿去換東西了。韓宗儒這家伙特別貪吃，把你寫的回信拿去換了十幾斤羊肉，痛快地吃了。”蘇東坡聽了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過沒多久，蘇東坡正在翰林苑里埋頭寫作，韓宗儒的信又到了，蘇東坡順手扔到了一邊，不加理會。韓宗儒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便又連寫了幾張書簡，并派仆人在那兒等候回書。蘇東坡笑著告訴他的仆人說：“回家告訴你家老爺，今天屠戶沒有肉！”

韓宗儒聞報，臉上很是尷尬。

另一個有趣的傳說是關于大書法家于佑任的。有一個人很希望得到一幅于佑任的字，托了很多人，于老手緊，就是不肯出手。這個人很執著，想了好久，終于想出一個辦法。他天天跑到于佑任住的院子外邊撒尿，大夏天的，弄得臊氣沖天，于佑任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于是，他寫了一張字條，貼在了外邊的墻上：不可隨處小便。

那人一見，喜出望外，揭下字條就跑了。回去后，他到書畫店經過剪裁、調整，最后裝裱成一幅絕妙的橫幅—小處不可隨便，堂而皇之地掛在了自家的客堂之上。

魯迅筆下的孔乙己曾說，讀書人偷書不能叫偷，叫竊。一個人要是有了文化，做“賊”也顯得有趣。倘若沒有他們的異想天開，怎么會為我們留下這么多文壇佳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