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光芒

王紀明

金球獎得主，世界杯最佳射手，兩次捧起歐洲金靴，七次當選葡萄牙最佳球員，國際足聯評選的20世紀10大巨星之一……種種顯赫的頭銜，代表的是一段傳奇故事。

尤西比奧，本菲卡的英雄，葡萄牙足球的大使，非洲球員的先驅，他用卓越的技藝征服了世界。如今，他離開了。

非洲之子，葡萄牙驕傲

傳奇始于一個海灘，本菲卡把他秘密地藏在了那里。

第一個發現者是一個巴西人。圣保羅俱樂部拜訪葡萄牙時，他們的教練若澤·卡洛斯·鮑爾談起了他之前在莫桑比克見到的一個年輕前鋒，他的聽眾是本菲卡主教練貝拉·古特曼。幾天之后，古特曼抱著一顆好奇心坐上了前往洛倫索馬貴斯（現馬普托）的飛機。終于，古特曼見到了那個百米能跑11秒的18歲黑小伙，他的名字叫尤西比奧·達席爾瓦·費雷拉。

本菲卡決定買下他，但問題是，尤西比奧在為里斯本競技的附屬俱樂部踢球，那是本菲卡的死敵。這是一次頗具爭議的轉會，在里斯本雙雄歷史悠久的積怨中也絕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最后是出價更大方的本菲卡占得了先機，他們給尤西比奧開出了合同，還說服了他的母親和哥哥，付給他們一筆錢；相比之下，里斯本競技最多只是希望把尤西比奧當作一個普通學徒帶到葡萄牙，而不用付任何代價。

1960年12月17日，尤西比奧抵達里斯本，由于怕被里斯本競技劫持，又把他轉送到了海濱城市拉各斯。尤西比奧在那里的生活處于保密狀態，而本菲卡則以“拉斯·馬洛索”的化名為他操辦轉會事宜。直到第二年5月，尤西比奧終于穿上了本菲卡的球衣，五個月之后，他又完成了在葡萄牙國家隊的首秀。他們的命運就這樣緊緊聯系在了一起。

在本菲卡，尤西比奧成為了這家俱樂部最偉大的球員，他在這里效力了15年，出場638次，打進614個進球，贏下了11個聯賽錦標和5次杯賽冠軍，在1964到1973年間，他連續十年成為葡萄牙頂級聯賽最佳射手。1962年，本菲卡奪得歐洲冠軍杯，他們在決賽中以5比3戰勝了皇家馬德里，結束了一個壟斷時代，尤西比奧打進兩球。那是他最難忘的時刻，尤其是他還在賽后得到了偶像迪斯蒂法諾的球衣。

尤西比奧讓葡萄牙這個小國出現在了足球世界的版圖上。在1962年贏得歐洲冠軍杯之后，他又在1963年和1965年率領本菲卡闖進決賽，也是在1965年，他獲得了象征球員最高榮譽的金球獎。1966年世界杯，尤西比奧原本可以比馬拉多納早二十年，以一己之力帶領一支球隊站上世界足球的最高峰。對朝鮮的那場比賽蕩氣回腸，葡萄牙在開場25分鐘就0比3落后，之后尤西比奧連進四球，幫助葡萄牙最終以5比3逆轉。只是，在半決賽對英格蘭之前，東道主臨時把比賽場地從利物浦古迪遜公園換到了倫敦的溫布利，這打亂了葡萄牙的備戰。得到不公正對待的葡萄牙最后以1比2敗北，尤西比奧打進一球。有很多人認為，如果沒有那次意外，那么最終獲勝的會是葡萄牙。

尤西比奧成了葡萄牙的驕傲，盡管他是一個非洲人，是的，他也常被描述為“非洲第一個偉大球員”。作為葡萄牙的前殖民地，莫桑比克直到1975年獨立才讓自己的國家隊出現在賽場上，所以葡萄牙是尤西比奧唯一能選擇效力的國家隊。尤西比奧把本菲卡當成家，他是葡萄牙足球的大使。對于出生的地方，他懷有特殊的感情，不過在葡萄牙和莫桑比克之間，尤西比奧不愿做太大的區分：“那是一個政治問題，而我不是一個政治家。”

遺憾與光榮

在那個年代，非洲球員在歐洲并不常見，有關種族的政治正確也通常不會被顧慮，因此，尤西比奧的兩個外號都與他的膚色有關：“黑豹”和“黑珍珠”。第一個外號體現了尤西比奧的競技特點：迅猛，靈活，敏捷……強壯的身體加嫻熟的技巧，尤西比奧是足球歷史上第一批兼具這些特點的球員，他建立了一個完美的標準，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當代球員的先驅。

2009年夏天，葡萄牙人克里斯蒂亞諾·羅納爾多以創世界轉會費紀錄的8000萬歐元加盟皇家馬德里，伯納烏球場為他舉行了隆重的亮相儀式。尤西比奧應迪斯蒂法諾的邀請，前來參加。看著風頭一時無倆的羅納爾多，迪斯蒂法諾用手肘推了推尤西比奧，對他說：“那本來應該是你。”

盡管在上世紀60年代，足球早已是一項全球性的運動，但尤西比奧卻沒能在更廣闊的舞臺留下印跡。作為葡萄牙國寶，尤西比奧在他的巔峰時期不被他的國家允許出國踢球。尤西比奧是如此的出色，葡萄牙人不肯放走他。在尤西比奧19歲的時候，尤文圖斯就有意引進他。1966年世界杯之后，國際米蘭準備為尤西比奧開價300萬美元，在那時相當于一位國王的贖金，他在意大利可以成為世界上工資最高的球員，一個月的薪水相當于在本菲卡的三年所得，他可以成為大富翁，買下半個里斯本。但是，這最終只是促使葡萄牙獨裁者薩拉查頒布了一項法令，阻止尤西比奧出國踢球。

對于往事，尤西比奧不免遺憾。但是，看到后輩菲戈、C.羅納爾多可以去他們想去的地方，拿更多的獎杯，賺更多的錢，尤西比奧也并不嫉妒。尤西比奧更熱愛他的那個年代：“與我一起踢球的那一代人是史上最出色的一代人，如今不可能再有了，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換。我對我擁有的東西感到開心，我很高興我是那個時代的一部分。”

尤西比奧說，兩個年代的足球是沒辦法相提并論的，他甚至從來沒有做過一次專項訓練來加強身體，他完全是自然成長，在球場上取得進步。“我尊重今天的足球，但是我那個時代的足球更好。足球并沒有變得更好，它只是進化了：從皮球到球鞋，再到球衣，到訓練方法——他們周邊的所有事情。貝利、貝斯特、克魯伊夫、加林查，放到今天也會是神奇的球員。”在尤西比奧看來，他那個年代的足球是全心全意的足球，而如今的足球完全成了生意。“不要忘記享受足球。”尤西比奧曾對當今的職業球員建議道。

尤西比奧親歷了一個時代，也目睹了另一個時代。如今，后輩已經追趕上來，在未來，有關尤西比奧和C.羅納爾多誰更出色的話題一定會被不斷討論。尤西比奧對此并不放在心上：“我是一名球員，而不是一名評論員。是否有人能超越，是你們來決定的。我很自豪地說，我為足球做過一些好事。我不會拿我自己跟任何人做比較。”

斯人已逝，一切評斷留與后人評說。但是尤西比奧這個名字代表的偉大意義，永遠無人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