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志彬
煙斗客
◆ 吳志彬

人類的祖先最初發現了煙草,燃燒它們是為了祭祀,后來發現這個東西可以止痛消除疲勞,于是開始吸食,并喜愛上它。煙斗作為煙草最原始的載體誕生了,當時人們選擇的是石料或玉米芯,古老的瑪雅壁畫上就有煙斗客的形象。雪茄與卷煙是現代文明的產物,煙斗才是古老文明的傳承。
對中國人來說,煙草與煙斗都算是舶來品,但在全面接受煙草的同時,我們只是部分接受了煙斗。在成為全球最大的煙草消費國后,喜愛煙斗的煙民不過千分之一二。這除了人種的因素,可能跟飲食結構有關。中國的飲食較精細,更注重色香味,遠不似西方食品的油膩生猛與血腥。煙斗的性情過于剛烈,不僅不適合中國人的身體,也同樣不適合溫文爾雅的儒家思想。民間認為煙草可以“刮油水”,一支燃燒8分鐘的煙卷,足夠中國人刮油水,而西人非一燒40分鐘的煙斗不可。
女人也抽煙,但抽煙斗的女人絕無僅有。我有個奇特的發現,但凡抽煙斗的男人大多喜愛蓄胡子,有的是修飾整齊的“斯大林式”,也有“馬克思式”的絡腮胡。據此我推斷,煙斗的性別應該是雄性,和胡子一樣彰顯雄性特征。當然也有抽煙斗的女人,據說貝克漢姆的妻子曾手拿煙斗亮相于媒體,想必也是特立獨行的作秀,當不得真。我實在想象不出一個滿身“火糞”味的女人,該有怎樣的男人能駕馭。
林語堂是一位煙斗客,但并不留胡子。他有收藏煙斗的愛好,不知他的藏品里有沒有瑪雅人的石煙斗。他曾說:“口含煙斗者是最合我意的人,這種人都較為和藹,較為坦白,又大都善于談天。我總覺得我和這般人必能彼此結交相親。”
林先生是位學貫中西的語言大師,是第一個把“幽默”一詞引入漢語的人,但未必聽過那個黑色幽默:斯大林找不到自己的煙斗,叫來貝利亞責問,貝利亞轉身去找。兩天后,斯大林在沙發上找到了煙斗,又叫來貝利亞,說不用找了,煙斗沒丟。貝利亞說,晚了,他們中的一半人承認拿了您的煙斗,其中十個人已經死了。如果斯大林含著煙斗,坐在林語堂先生的對面,不知先生會不會得出另外一種結論?
有很多文化煙斗客聲稱,煙斗是他們思想的一部分,甚至說他們的那些偉大不朽的作品是煙斗熏出來的。莎士比亞、薩特、羅素、愛因斯坦、梵高、馬克吐溫、卓別林、魯迅、林語堂、黃永玉……這樣一個豪華煙斗客陣容,讓我們有理由相信,煙斗為人類的科學文化進步作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將來把煙斗列入人類物質文化遺產,也未必不可能。
煙斗與政治仿佛也脫不開關系。“德黑蘭會議”中的三巨頭有兩個是煙斗客,斯大林叼著棗木煙斗,丘吉爾手拿石楠根煙斗的畫面,成為歷史不可忽缺的瞬間,他們的煙斗都為人類和平作出了貢獻。朝鮮戰爭中,麥克阿什曾叼著他有些夸張的煙斗,向全世界申稱讓他的士兵回家過圣誕節。他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他是個出色的軍人,卻是個糟糕的政客。
煙斗客作為一個另類的群體,通常表現出一些異于常人的特質:堅強、冷靜、熱情、坦誠、睿智、善于思考。其中藝術家們身上兼具幽默與狂放不羈,而政客們身上也常顯出獨斷,剛愎自用的毛病。
當然,我們更應該向那些偉大的煙斗客的太太們致敬,因為她們更加偉大,她們為了人類的文明與和平做出了無法詁量的忍耐與犧牲。在接受她們偉大男人思想熏陶的同時,她們的肺也在接受濃烈尼古丁的熏陶。她們可能不美麗,但一定是最溫柔的女人。當有人問起林語堂的婚姻狀況,他不無自豪地說,很好,太太允許我在床上抽煙。
娶一個這樣的女人,是男人一生最大的事業與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