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附體

通過電視觀看NBA比賽早已是全世界籃球迷不可或缺的例行公事，上賽季NBA官方通過電視轉播合同于進賬九億三千萬美元。然而，因為一張37年前的合約，這筆巨額收入中的2400萬美金進入裝進了奧奇·斯爾納和丹尼爾·斯爾納兄弟倆的口袋。這兩個和NBA無關的人，30多年來如附骨之疽，從NBA拿走了差不多三億美元的電視轉播分紅，而這個數字還在源源不斷地增長。即便像大衛·斯特恩如此精明又強勢的總裁，也無法幫助聯盟擺脫其年復一年的剝削。這兩位躺著就能把大錢掙到手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最劃算的買賣

上賽季結束后，NBA官方開出31張付給球隊的支票，這些錢是球隊們應得到的電視轉播分紅。然而，NBA一共只有30支球隊，那么多出來的那張支票是給誰的呢？

答案是：那份錢裝進了斯爾納兄弟倆的口袋。他們是在紡織行業做得非常成功的商人，但很少有人記得，斯爾納兄弟還是一支籃球隊的老板。因為他們曾經擁有的圣路易斯靈魂隊（SpiritsofSt.Louis，也被譯為圣路易斯精神隊），只在ABA聯盟存活了兩年，1976年NBA與ABA合并后就解散了。一支已消失37年、甚至沒在NBA出現過的球隊，為什么還能從聯盟那里拿到巨額分紅？

事情要從40年前說起。那時候讓斯爾納兄弟為人所知的，是他們率先將聚酯材料用于紡織中，二人也因此積累了第一桶金。手中有了錢，奧奇·斯爾納這個籃球迷便動了圓夢的心思：買一支NBA球隊自己做老板。1974年，兄弟倆先是將目標瞄準了底特律活塞隊，但卻沒有通過NBA聯盟的資格審查，收購宣告失敗；退而求其次的他們隨后在ABA聯盟如愿以償，成功買下了卡羅萊納美洲獅隊。

斯爾納兄弟在經營球隊方面頗花了番心思。他們剛買下美洲獅后，就決定讓這支球隊搬遷到密蘇里州的圣路易斯市，因為它是當時美國沒有職業籃球隊的城市里最大的一個；他們將球隊名改為Spirits，很明顯是借鑒了美國經典老電影《壯志凌云》（TheSpiritofSt.Louis，講述首位進行單人不著陸跨大西洋飛行的查爾斯·林白的故事），期待球隊能一飛沖天；他們用鮑勃·麥金農頂替了當時初出茅廬、日后成長為NBA名帥的拉里·布朗，還招攬了馬文·巴恩斯、弗雷迪·劉易斯、格斯·杰拉德、馬庫斯·盧卡斯等好手，鐵了心要干一番大事業。回憶起剛剛買下球隊的情形，奧奇·斯爾納笑著說：“我們當時的想法是，雖然ABA聯盟整體經營不善，但只要球隊自身運轉良好，又有大市場做依靠，日后完全可以逃離ABA加盟NBA。”

現實往往難如人意，圣路易斯靈魂在1974-75賽季只贏了32場比賽，較前一年整整多輸了15場。1975-76賽季，盡管羅恩·布恩和年輕的摩西·馬龍加盟到靈魂，但他們也不過比之前一年多贏了三場。這樣的成績自然與兩位老板的最初設想相去甚遠，而且球迷也根本不買賬，上座率下滑得很厲害，在ABA球隊中位處下游。僅僅兩年時間，斯爾納兄弟已經虧了500萬美元，這在當時絕不是個小數目。

盡管斯爾納兄弟不承認球隊已難以為繼，但事實的確是，如果繼續留在圣路易斯，這支球隊肯定會走上那些破產ABA球隊的老路，變成一個無處容身的“靈魂”。所以他們在1976年5月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將球隊遷到鹽湖城，并計劃用“猶他火箭”的名字征戰1976-77賽季的ABA。而且，二人已經心生退意，準備將球隊賣給猶他當地的財團，就此抽身離去。

就在他們宣布準備搬家的一個月后，NBA和ABA兩大聯盟宣布合并，NBA將挑選幾支ABA球隊加盟，但不會全盤接手所有球隊。但是，如果合并想順利完成，NBA聯盟必須得到所有ABA球隊的許可，這意味著他們不得不支付給那些被拋棄的球隊一筆補償費。

最終，NBA從ABA僅存的六支球隊中挑選了四支，他們是馬刺、步行者、籃網和掘金，靈魂隊和肯塔基上校隊則沒有被邀請加入。如果不讓靈魂隊和上校隊成為兼并的絆腳石，是那段時期最重要的工作。最終，上校隊老板約翰·布朗很快就接受了330萬美元的補償金。雖然斯爾納兄弟當時也被提供了類似的合同，但他們的胃口遠遠沒有得到滿足。

在一番討價還價后，斯爾納兄弟在律師唐納·舒帕克的幫助下，他們在馬薩諸塞州一家酒店的豪華包房達成了日后被稱為《斯爾納合同》——即300萬美元，外加從ABA進入NBA聯盟的四支球隊電視轉播收益的七分之一。

以事后諸葛亮的角度看，斯爾納兄弟顯然更有發展眼光；但也有人猜測，當時的他不過是想再多壓榨些錢，盡量彌補此前投入的500萬虧空，順帶折騰一下NBA聯盟，誰讓他們當年不允許自己收購活塞隊。

無論當時談判雙方的心態如何，他們都不會想到那份合同將成為“體育史上最劃算的買賣”。之所以能出現這樣的局面，在于合同上的一項條款——“只要NBA或其繼承者存在，斯爾納兄弟獲得收益的權利就將一直存在”。

時間的威力

從上世紀70年代的情況看，這份合同每年為斯爾納兄弟賺的錢還不到30萬美元，而且他們還得接受NBA官方的分期付款。那時的NBA聯盟正為不景氣的上座率和慘不忍睹的收視率而發愁，甚至有像ABA聯盟那樣辦不下去的危險。

但是進入上世紀80年代，當“魔術師”約翰遜、“大鳥”伯德和邁克·喬丹等天皇巨星加入聯盟后，NBA的吸引力越來越大，電視轉播收入也節節攀升。雖然斯爾納兄弟也沒有料到NBA的騰飛，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們還是很有商業頭腦的，比如在合同中加入了相關的補充條款，讓NBA聯盟每次重簽轉播合同，都不得不為此支付給他們更多的錢。

1980年代后期，斯爾納兄弟每年從NBA得到的錢已漸漸漲到了百萬美元；到了1990年代，這筆費用已經超過了400萬；1999年到2002年，每年分紅1253萬；2003年到2006年，每年1560萬。如今，NBA比賽在全世界216個國家或地區以46種不同語言轉播，斯爾納兄弟已經賺得盆滿缽滿。估算下來，他們已經從NBA得到了接近三億美元的收益，兄弟倆各分得45%，當時的談判律師舒帕克也有10%進賬。就是這么一份看似不起眼的合同，造就了兩個億萬富翁和一個千萬富翁。

斯爾納兄弟不用建球館租場地，不用請員工發薪水，不用擔心經濟危機戰績不佳，每年賺得比不少NBA老板還多，利潤加一起都快抵得上一支NBA球隊的市值，沒有人的日子比他們過得更舒坦了。而且，NBA如今算是全世界運作最成功的體育聯盟，未來再簽訂電視轉播合同，數額肯定還會更大。而最近的一次裁決讓斯爾納兄弟的收入進一步提高，因為根據那份裁定，NBA的網絡媒體受益同樣屬于轉播受益，他們也可以參與分成。

斯爾納兄弟的荷包越來越鼓的同時，無論是馬刺、步行者、籃網和掘金四支球隊，還是斯特恩等NBA高層，都對這份合同恨之入骨。他們通過各種各樣手段希望終止其繼續執行，但至今仍未成功——大筆的法律咨詢費白白打了水漂。

而更讓NBA官方抓狂的是，合同中還寫明斯爾納兄弟所分的這筆電視回報，是建立在NBA只有28支球隊的基礎上的，也就是說，就算現在的NBA有30支球隊，但在計算斯爾納兄弟的回報時，也是將電視轉播費除以28的結果假設為每支球隊到手的回報，斯爾納兄弟再從此基礎上獲得四支球隊收益的七分之一（而實際上，現在每支NBA球隊到手的回報，都是電視轉播費除以30）。即斯爾納兄弟到手的錢，實際上超過了四支球隊收益的七分之一。

“合同效力與NBA同在”的條款，看起來顯失公平，但沒人找得到駁倒它的辦法。“每一位服務于這四支球隊的律師和體育管理人員都曾經嘗試著要在合同中找到突破口。”籃網前總經理加里·亨特說，“但我現在還沒聽說誰能搞定它。每年一到做財政預算的時候，我們都很痛苦。”曾在掘金擔任高層的格雷·亨特也無可奈何地說：“四支球隊的律師和官員都研究過這個合同，并嘗試讓它作廢，我也和所有覺得它可以被解除的人討論相關問題，但最終看到年度盤點報告時，我能做的只有搖頭嘆息。”

錯失良機

看上去，《斯爾納合同》和大衛·斯特恩沒什么關系：1976年NBA聯盟和斯爾納兄弟達成協議時，斯特恩不過是為NBA服務的律師之一，并沒有參與其中。待他1984年成為第四任NBA總裁時，斯爾納兄弟已經從轉播分紅中嘗到甜頭，自然不肯就此罷手。但實際上斯特恩是可以幫聯盟拆除這枚定時炸彈的，但他卻錯失了難得機會。

1978年，由于NBA面對的法律糾紛越來越多，當時的總裁奧布萊恩邀請斯特恩出任聯盟法律總顧問，并籌建專門的法律部。1980年，由于工作表現出色，斯特恩榮升為NBA副總裁，分管的仍是法律、紀律方面的事務。說到這段副總裁時期，人們往往會夸獎斯特恩取得了非凡功績：如清除了勞資協議、工資帽、利潤分成等方面的條款漏洞，重手整治了球員濫用藥物的痼疾，為NBA日后的發展壯大打下了堅實基礎。但鮮為人知的是，斯特恩本有機會買斷這份合同。

1982年，執行了六年的合同幫斯爾納兄弟賺得的錢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NBA轉播費也沒有日后那么高。在穩賺不賠的前提下，斯爾納兄弟開始考慮接受NBA聯盟提出的買斷請求；只不過雙方在買斷費上仍有分歧，NBA提出的條件是500萬美元買斷合同，斯爾納兄弟則希望能拿到800萬美元。

當時與湖人簽下天價合同的“魔術師”約翰遜，年薪也不過是100萬美元，斯爾納兄弟的要價的確有點獅子大開口。但最終結果是，NBA拒絕加價買斷，雙方談判失敗。對于分管這方面業務的斯特恩而言，單單用涉及金額過大無權決定推卸責任，是說不過去的。如果他和奧布萊恩對NBA前景充滿信心，他們還是應該花錢買心安，這就不會釀成今天無能為力的局面。

雖然《斯爾納合同》還不至于影響到NBA體育帝國的發展，但它無疑算是斯特恩在NBA任職生涯的最大敗筆。

“靈魂”逸事

這支球隊在ABA征戰九年，先后用名休斯敦小牛（HoustonMavericks，1967-69）、卡羅萊納美洲獅（CarolinaCougars，1969-74）和圣路易斯靈魂（SpiritsofSt.Louis，1974-76）。如果ABA不與NBA合并，它還將有第四個隊名：猶他火箭——如果他們堅守鹽湖城，可能就沒有現在的猶他爵士隊了。

在1972-73賽季，美洲獅聘用了剛剛開始執教生涯的拉里·布朗作為球隊教練，同時他們從NBA費城76人隊引進了名人堂球員比利·坎寧安。布朗和坎寧安帶領美洲獅在常規賽取得了全聯盟最佳戰績57勝27負，季后賽首輪4比1淘汰紐約籃網后，他們隨后在東部決賽中以3比4惜敗在上校手中。之后的1973-74賽季是美洲獅隊在北卡州的最后一個賽季，但球隊在季后賽首輪就被上校橫掃。即便如此，一個北卡羅萊納大學出身的菜鳥教練，能帶領身處北卡羅萊納州的球隊，兩年內拿到61.9%的勝率，也算取得兩人刮目相看的成績。可惜斯爾納兄弟收購球隊后，并沒有留下已經嶄露頭角的布朗，卻選擇了毫無執教經驗的鮑勃·麥金農。1975-76賽季后半段，幽靈隊還請來了曾帶湖人闖入1970年總決賽的喬·穆蘭尼，但成績仍然沒有起色。

曾有多名好手效力過靈魂或其前身球隊——1964年NBA榜眼秀喬·考德威爾、1974年NBA榜眼秀馬文·巴恩斯、前步行者得分王弗雷迪·劉易斯、1977年幫助開拓者奪冠的主力球員莫里斯·盧卡斯。此外，還有兩個NBA50大巨星曾在這里效力過，他們就是比利·坎寧安和摩西·馬龍。

2011-12賽季，當時建隊才七年的山貓竟然穿上復古球衣。這套使用了紅藍紋的白色球衣，正是卡羅萊納美洲獅在1969至1974年的復古球衣。當時北卡州并沒有一座足夠大的城市去容納這樣的球隊，所以美洲獅使用過的球場包括有格林斯波羅球場、夏洛特球場和J·S·道頓球場。這種嘗試，之后幾年也被其他球隊效仿，風行ABA的“區域”理念就此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