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科,史鎖芳
(1.南京中醫藥大學,江蘇南京 210029;2.江蘇省中醫院,江蘇南京 210029)
變應性咳嗽屬于慢性咳嗽范疇,近年來由于環境污染等因素使其發病率逐年增高。西醫診斷此病是程序復雜,且治療療效并不令人滿意;而中醫藥對本病認識久遠,從“風咳”論治取得了較好的臨床效果,茲結合相關文獻概述如下。
本病為現代醫學病名,臨床多表現為刺激性干咳,多為陣發性,白天、夜間均可發作,每與接觸油煙、灰塵、冷空氣等易誘發,常伴有咽喉發癢等癥。中醫雖然沒有本病的名稱,但其臨床特征及其發病特點卻在古醫籍中早有所記載。先秦兩漢時期的《禮記·月令》[1]中已有“季夏行春令,則谷實鮮落,國多風咳,民乃遷徙”的記載;在《素問·風論篇》[2]中則曰:“肺風之狀,多汗惡風,色胼然白,時咳短氣,晝日則瘥,幕則甚,診在眉上,其色白”;巢元方的《諸病源候論·咳嗽病諸候》[3]中提及“又有十種咳。一日風咳,欲語因咳言不得竟是也”;其后,唐·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卷十八·大腸腑·咳嗽第五》[4]中也有類似的論述:“問日:咳病有十,何謂也?師日:有風咳,有寒咳,有支咳……問日:十咳之證以何為異?師日:欲語因咳言不得竟,謂之風咳……”;宋陳無擇在《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外因咳嗽證》[5]中有“傷風咳者,憎寒壯熱,自汗惡風,口干煩躁”的記載;張從政在《儒門事親·嗽分六氣毋拘以寒述二十五》[6]中談到風邪致咳時說:“風乘肺者,日夜無度,汗出頭痛,涎痰不利”;秦景明在《癥因脈治》[7]中對傷風咳嗽論述較詳,其曰:“傷風咳嗽之癥,憎寒壯熱,頭痛眼眶痛,自汗惡風,鼻塞涕流,痰結肺管,咳嗽不已,此風傷肺氣。即痰飲門風痰咳嗽,今人名日傷風癥也。傷風咳嗽之脈,脈多浮大”。
由此可見,風咳早在古籍中就有著比較詳細的記載,而現代醫家更是在此基礎上對本病的病因病機及理法方藥有了自己的認識及發揮。宋康[8]教授認為此病發病常有“風邪致病”的特點,如“風者善行而數變”、“風性輕揚、風為陽邪”、“風勝則癢”等;同時亦把此病歸屬為“本虛標實”證,正如“正氣存內、邪不可干”所言,五臟本虛才是導致本病反復發作、纏綿難愈的關鍵,“風為標,臟虛為本”更符合本病的病理性質。楊立春[9]認為“風為百病之長”,故本病常常合并感受其他外邪,如寒、熱、燥等;同時本病遷延不愈,久病則虛,病理性質也為本虛標實,以氣血虧虛為本,風邪犯肺為標。胡清順[10]認為本病發病時主要在肺,但久病必虛,久咳日久則傷及脾腎。綜上所述,本病病因不外乎外感六淫和內邪犯肺兩大類,要致病因素為風,病變主要在肺,與肝脾有關,久則及腎,病理性質當屬本虛標實。
談及風咳的治療,明朝李榳在《醫學入門·雜病·外感·寒類·咳嗽》[11]中寫到:“風乘肺咳,則鼻塞聲重,口干喉癢,語未競而咳,參蘇飲加桑白皮,杏仁或柴胡半夏湯,后用諸咳丸”。清代葉天士認為“咳為氣逆,嗽為有痰……若因于風者,辛平解之”,在《臨證指南醫案·咳嗽》[12]中記載有風邪犯肺的病案,采用“辛以散邪,佐微苦以降氣……”的治法,藥如蘇梗、前胡、麻黃、牛蒡子、杏仁等。沈金鰲在《雜病源流犀燭·咳嗽哮喘源流》[13]中提到“咳嗽之因,共十有六:一日風嗽,風乘肺也,其脈浮,必兼鼻塞,流涕聲重,口干喉癢,憎寒發熱,自汗惡風,煩躁,語未競自咳,宜款冬花散、金沸草散”。現代醫家在此基礎上各有發揮,宋康教授常以疏風止癢、宣肺止咳為基本方法,常用前胡、蘇子、苦杏仁等宣肅肺氣,并結合辨證論治思想,或清熱化痰,或溫肺化飲。楊立春則在宣肺止咳的基礎上,加以養血祛風,擬定養血祛風止咳方,該方以當歸、防風為君藥,當歸善補血活血,防風祛風以解外,兩藥相伍,使血虛得補,風邪得消,以達養血祛風之功,誠如“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所言;另以地龍、僵蠶、紫菀等為臣,地龍、僵蠶皆入肺經,善祛風解痙,且地龍平喘效良,僵蠶化痰利咽尤效,共助君藥祛風宣肺、止咳化痰;桑白皮、荊芥一溫一涼,相反相成,同為佐藥,共奏肅肺疏風之功。胡清順在治療本病時重在固本平喘,兼顧調理肺脾腎諸臟,以祛邪為主,加以扶正,方中蘇子、萊菔子、白芥子為三子養親湯,共奏降氣化痰止咳之功;佐以麻黃以期宣降肺氣;地龍長于止咳解痙平喘;更以仙靈脾、補骨脂、巴戟天、黃芪益腎補肺;加以當歸、丹參、川芎養血活血化瘀,兼以調理患者體質,如痰熱盛者加魚腥草,陰傷者加沙參等,標本兼顧,咳嗽自止。
變應性咳嗽是現代醫學名稱,屬于慢性咳嗽范疇,臨床常常與咳嗽變異性哮喘、嗜酸性粒細胞支氣管炎、變應性咽喉炎相兼夾,西醫診斷程序復雜,鑒別診斷內容繁多,患者往往不易把握自己的病情。中醫則從病因及四診辨證著手,以“風癥”為突出特點,如咽癢則咳、有時嗆咳、遇風或刺激則加劇,發作突然等,符合“風邪善行數變”、“風性輕揚、易襲陽位”、“風勝則癢”等“風”邪致病特點,重在疏風、祛風;根據患病季節、病邪的性質不同而有風寒、風熱、風燥以等不同病因的兼夾,根據患者的不同體質和病變臟腑的不同,又有氣(陽)虛、陰(血)虛的不同以及肺肝同病、肺胃不和、肺腸失調以及鼻咽(喉)不利等區別。因此,在治療上多主張疏風宣肺為基本法則,結合益氣(溫陽)祛寒、滋陰清熱、養血潤燥、宣肺通竅、清利咽喉、熄風緩肝、肅肺和胃、降氣通腑等治療,這些認識確有啟迪價值。而筆者在此基礎上也作了一些思考。變應性咳嗽患者敏感性較高,易受外界因素刺激而發,臨床種種表現確實與“風邪致病”聯系緊密。追溯到病因,總為外感與內傷。外感與內傷是人體發生疾病的兩大重要因素,“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內傷是外感致病的基礎。變應性咳嗽為外因所致者,多屬風邪犯肺,致肺氣上逆甚至肺氣郁閉,常表現為咳嗽、胸悶、氣喘、反復發作、病勢纏綿;為內因所致者,多源自于肝木。厥陰肝木,多與“風氣”相關,在五氣中本就與風氣相對。而內風之由來,責之于肝木。木郁生風,木虛可生風,木實亦可生風,木愈實實則愈虛。而木虛之由,總源于水土不合。明代周慎齋認為五行不克則不生,木郁愈久,脾肺愈虛;脾虛易生濕生痰,痰濕內蘊,久則化熱;肺氣虧虛,易引外邪,風寒濕等雜至而為病。同氣相求,內風又可引動外風,使得本病癥狀多且復雜。肝木生風,風氣易耗傷津液,又可出現“陰傷”的癥狀,如口渴、口干;久則傷腎,肺腎兩虛,腎不納氣,發而為喘;肝主藏血,肺朝百脈,病久皆可導致血液運行不暢,造成“久病必瘀”之勢。“風”“痰”“瘀”互相膠著,使得本病更加難以治愈。另外在氣機上,肝木與肺金又密切相關。肝木化氣于左,具升發之氣;肺金化氣于右,具肅降之氣,一升一降,相輔相成,遂成一個圓運動,調理人身氣機。升發之氣是人體的生長之氣,生于腎水而長于脾土,水土合德,肝木才能直而不曲。故本病病理性質以本虛標實為主,以風為標,以肺肝為基、以脾腎為本;在治療變應性咳嗽時,應著重于“祛風緩肝”。京城四大名醫中的施今墨施老先生有“脫敏煎”一方,由銀柴胡、防風、烏梅、五味子、生甘草組成,以防風祛風,烏梅、五味子緩肝、斂肝,諸藥相伍以治療過敏性為主的疾病;李可老中醫也有一方,由蟬蛻、浮萍、紫蘇、地龍四味藥組成,以蟬蛻、浮萍、紫蘇祛風,以地龍息風止痙以緩肝。效仿前兩方,也可考慮以麻黃、僵蠶祛風,伍杏仁、桔梗宣肅肺氣;以白芍、甘草緩肝;以全蝎解痙平喘;以烏梅斂肝,伍柴胡疏肝,一斂一疏以平肝氣;以前胡入肺經降氣止咳,諸藥相伍,充分發揮中醫藥在本病治療上的優勢。
[1]阮元,校刻.十三經注疏:上冊[M].鄭氏,注.影印本.北京:中華書局,1982:1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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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巢元方.諸病源候論[M].影印本.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55:81-82.
[4]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M].魯兆麟,主校.沈陽:遼寧科學技術出版社,1997:272.
[5]陳無擇.三因極一病證方論[M].王象禮,校注.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7:246.
[6]張子和.儒門事親:卷三 [M].上海:上海衛生出版社,195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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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楊立春,韓濤.養血祛風止咳方加減治療變應性咳嗽 56例臨床觀察[J].新疆中醫藥,2012,30(4):19-20.
[10]胡清順,柯新橋,李衛青,等.中西醫結合治療變應性.咳嗽臨床觀察[J].山西中醫,2010,26(12):26-27.
[11]李梃.醫學入門[M].高澄瀛,張晟星,點校.上海: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1997:681.
[12]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M].徐靈胎,評.上海:上海衛生出版社,1958:94.
[13]沈金鰲.雜病源流犀濁[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1962:3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