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回家

李清祥

敬愛的母親：

您好！我離開您和家鄉的親人已37年了。這期間每次回家探親都是一種渴望，急切盼望見到自己的親人，訴說思鄉之情。一踏進久違的故鄉，我的靈魂仿佛瞬間就得到了凈化。

記得我從山東老家剛到黑龍江參加工作的頭幾年，是我一生中最難熬的。17歲的我第一次遠離家門來到生疏的黑土地開荒務工，望著四面的群山，猶如與世外隔絕了一般，那種想家的心情是很難用語言表述的。在寂寞的山里，最盼望的就是家里的來信。每次接到父親的來信，都是急切地打開一遍又一遍地品讀，從中獲得慰藉，像是口渴時喝了一壺濃茶，感到格外解渴。到了夜晚睡不著覺的時候，就拿出家里的來信看看，或動筆給家寫信，重溫親情趕走孤寂。就是這樣，我和父親的書信往來，緩解了相互的牽掛。當我出來三年第一次回家時，才知道往來的書信中“報喜不報憂”。

令我沒想到的是，在我離開家第二年的冬季，爺爺的胃潰瘍變成了胃癌，這也是家人始料不及的，但父親給我的來信一字未提，到了第三年秋季爺爺不能下床時，父親才來信說爺爺病重。那時，我已當上了一名小學教師，急忙向學校請假回家。

我回到家時，是家鄉最忙的季節，家家戶戶都到坡里曬地瓜干去了。進屋后，見爺爺一人在家，躺在病床上又黑又瘦；爺爺抱著我的頭邊哭邊說，你要是再不回來，恐怕見不到爺爺了……我勸爺爺不哭，等明天再去醫院找個好中醫治病，等病好了，明年春天暖和的時候上我那兒編筐去，山上有的是荊條。爺爺是個“多面手”，編筐窩簍、木工瓦工的活都能干。爺爺長喘一口氣說，人老不中用了，沒想到這次病得厲害，等治好了病上你那里看看。

我在家陪伴爺爺20余天后，爺爺的精神面貌好了許多，看上去病情也有所好轉。爺爺和家里人都勸我早點回東北，別耽誤了人家孩子上學。我戀戀不舍地離家后又回到了亞河良種場，在兩個多月的時間里才收到了家里的來信，得知我離家半月后爺爺就去世了……

對于爺爺的去世，我非常傷感，覺得對不住他，我沒能守在爺爺身邊送終，是我一生中的缺憾。在后來的十幾年里，父親和奶奶也因病相繼去世，想想那些年您是多么的辛苦與不易。我雖悲痛之極，但總算能為去世的父親和奶奶戴孝送終，不枉父親和奶奶對我的疼愛。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兄弟三人和小妹，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母親的身上。希望您不再孤單，請您到我們各自的小家一起生活，您就是不肯，說是一個人生活慣了。可我們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但也只能順著您的心情，只要您高興就好。在我們的心目中，有您健在，我們才算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們的生活才會幸福。

母親，再過兩年我就退休了。退休后回老家伺候您是我在外多年的心愿，去彌補我近40年不在您身邊的不孝，盡我做兒子應盡的一份孝心，讓您不再孤單，讓我這個漂泊多年的游子陪伴著您安享晚年。我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陪伴您到您從未去過的海邊走走看看，見見大海，坐坐輪船，到名勝古跡觀光，我給您做向導。

去年夏天，礦上讓我去山東威海休養。當我坐上火車時，我的心就飛到了您的身邊，想著過幾天就能見到您了，心里像灌了蜜一樣甜，又能吃上您親手做的手搟面了。我在大連坐上輪船后，心想著當天下午晚些時候就到威海了，困意全無，走到甲板上看著大海，心曠神怡。興奮之余從船頭走到船尾，拿出火腿腸掰成小塊扔給尾隨的海鷗，它們扇動美麗的翅膀緊跟船尾，與我們近在咫尺，不時發出清脆的鳴叫聲，它們可愛的形象及時地定格在船友們的相機里。不知過了多久，護送我們的海鷗漸漸退去，為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我雖對海鷗的習性了解甚少，但知烏鴉反哺感恩的道理。

接近黃昏的時候，輪船到達威海港口。海濱城市美麗的風光與山東老鄉的土語方言，讓我感到很親切。我們老家寧陽縣雖距威海市千余里，但還是嗅到了家鄉的氣息，仿佛聽到了您的心跳。

在蓬萊觀光時，導游先領我們來到了觀音廟，讓我們在廟內的墻壁上尋找濟公的石像，許個心愿。我無其他心愿只求母親健康長壽。

我和同去的工友在蓬萊的“海底世界”，觀看了海豚的表演和“美人魚”的舞動。讓我傷感的是，海豚被特定在狹小的海水池館里，做各種表演供人欣賞。那一刻，使我聯想到它們失去大海與母愛的蒼白，是何等的悲哀？或許，它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人，再也回不到生養它們的家園。母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無私的愛，是流淌在血液里最溫暖的愛。

我在赤山石島觀光時，見到了龐大的觀世音銅像，午時轉動的觀世音向四面八方的游客灑下“圣水”，以期保佑人間太平。我出于對觀世音“懲惡揚善”的敬重，在心中虔誠地接受了觀世音賜予人間的正能量——心存無私，大愛無疆；尊老愛幼，敢于擔當。

我回家見到您的時候，您老早就等在村南的公路邊上。我知道離公路50多米遠的地方，祖父母和父親就埋葬在那里，想必我回家的當天，您就提前告訴了三位老人。我想到墳地上去看看故去的老人，卻被您攔了下來，您說等明天一早去祭奠也不遲，好讓三位老人心里有個準備。母親，您明顯的老了，頭發都白了，那一刻我是百感交集，心里的酸楚一下子釋放出來。

回到家里，我的心就像一塊石頭落了地，感覺到久違的踏實。在家的幾天里，有說不完的家鄉話，看什么都順眼，聽什么都新鮮，做什么都心甘，想什么都有希望，家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仿佛找回了我的童年。

母親，請您保重身體，再過兩年，我就回家與您團圓了。在中秋節來臨之際，祝您節日快樂！

大兒子：存在

2013年9月9日

責任編輯：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