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世棟
祖父離開我們已經15年了,但我常常想念他。
祖父命苦,10歲喪父,母親改嫁。由于曾祖父生前是固始縣城關大地主,祖父在“文革”期間無故地遭受批斗,被逼成乞丐,顛沛流離。他少時曾入學私塾兩年,粗通文墨,靈性好,悟性高。他堅持終身學習,后來古文學功底較深,熟讀《古文觀止》類古代典籍,對天文、地理、歷史、文學知之較多。遇到好友,徹夜長談,談笑風生。祖父能寫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筋骨兼備,剛柔相濟。每年臘月,他為左鄰右舍揮毫,義務書寫春聯,樂于奉獻,從不厭煩。祖父有張鐵嘴,說話辦事八面玲瓏,以理服人,使人心悅誠服,恭而敬之。在白鷺河兩岸方圓幾十里,人們遇到婚喪嫁娶之事,專門來邀請祖父去主持大場面,祖父憑借他說話辦事的魄力和能力,總能得心應手地處理好面臨的一切事情,化解東道主的所有難題,把事情做得盡善盡美。
我是祖父的大孫子,他總是從各方面無微不至地關心我。祖父不斷地鼓勵我,要我好好學習,積極進取。我總能令他滿意,整個學生時代,我的成績一直在全班名列前茅。現在,我還能清楚地記得我參加中招考試離開家門的那一瞬間。祖父向我揮手告別,鏗鏘說道:“世棟,祝你成功!”這是何等的民主和親切。這時,在他眼里,我不僅是晚輩,更是他的一位朋友。這句話緩解了我的心理壓力,給了我無窮無盡的力量。終于,我輕松地考取了河南省固始師范學校。他逢人便夸我,說他的大孫子考上了“秀才”。那神情是多么自豪,比他自己考中“進士”還要高興許多倍!在師范期間,我刻苦鉆研書法,成為全校“三字筆”書法冠軍。后來,我又在全國性的書法大賽中多次獲獎,常有書法作品發表于權威報刊。他又是到處夸我,說他的大孫子是位書法家。他這一夸,給了我不斷進取的動力!
1990年9月,師范剛畢業的我參加了工作,成為一名教師,祖父又和我談心,說教書育人是良心活,不能誤人子弟。我點點頭,知道了以后該如何做。1995年9月,新店小學缺老師用,我從楊店中學調到新店小學,并在此安了家,這一住就是9年。沒有重要的特殊事,我是輕易不回黃崗村老家的,因為兩村相距有30多里路,不通公交,路又壞。我偶然騎自行車回去一次,祖父總是喜出望外,激動萬分,好像是邂逅了久違的老朋友。他總是讓我進他的小屋,先為我發煙沏茶,然后聊這敘那,談工作、談學習、談生活、談社會、談家庭。我們祖孫倆促膝長談,投機默契,心心相印,無話不談,儼然一對忘年交。
1998年的一個夏夜,月光皎潔,突然有人來新店小學轉告我,說祖父病重,要我速回黃崗老家。我當時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么可能呢?祖父身體一直硬朗,別說剛70歲,活到八九十歲也不成問題。然而事實畢竟是事實。祖父得的是腦溢血,很快去世。遺憾的是,我沒有在彌留之際和他說上一句話。最揪心的是,他去世的那一天恰逢他的生日。對于祖父的去世,遠近親友紛紛前來吊唁,淚流滿面。我面對祖父的靈柩號啕大哭,暈過去幾次,我生平第一次如此悲痛!祖父的去世,使我失去一位值得崇敬愛戴的長者,更使我失去了一位促膝長談的良師諍友。祖父永遠是我心中的一座豐碑!
一朵墳墓無情地將我們祖孫隔成兩個世界。每年清明節,我都要在祖父墳前自言自語,嘮叨好些心里話。祖父,您聽到我的聲音了嗎?
責任編輯: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