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 蘭
誘惑
納 蘭

“突突突突……”
漆黑的冬夜,w市通往鄉村的郊區道路上死一般的寂靜,因為不是主干道,這個時候別說人影,連車影都少見。一輛經過改裝,帶后斗車篷的三輪車疾馳而過,發出的噪聲特別大,似乎要把道路邊的草木蟲蟻震醒。一陣風吹來,刮過車窗,刮出怪怪的響聲,仿佛聽見兩邊高聳的山峰一連串的冷笑,一會兒“嗚嗚嗚嗚……”一會兒聽又像是“呵呵呵呵……”
司機阿寶控制車把的手感覺有些抖。今天怎么這么冷,而且不是一般的冷,陰冷!背脊怎么都發涼了?阿寶兩只眼睛骨碌碌迅速左右移動掃描,哎呀!那兩邊黑乎乎的山,越看越像兩只猙獰鬼,沿途跟隨夾擊,掙不脫,甩不掉。
阿寶的手越抖越厲害,一咬牙加大油門,車燈光一下子亮了許多。“不怕不怕,還有5公里就到了,到時把那‘咸魚’背上山,五百塊錢就到手了,孩子等著我寄生活費呢。”阿寶安慰著自己,開始專注地看道路,心跳慢慢恢復正常。
車子轉了一道彎,遠遠看見前面的反光指示牌,字很醒目卻很讓人的心撲通一下,往左邊拐,下一道斜坡就是w市殯儀館!鬼使神差,阿寶居然放緩車速,往那邊瞧了一下,低矮的建筑群已淹沒在山窩里,依稀只見那根鶴立的煙囪,黑夜里好像還在吐著裊裊青煙。阿寶去殯儀館拜祭先人時見過那煙,總感覺它詭異得很,像透明的人型在煙囪上飄!
“媽的!中邪了!張春寶,你給我醒醒,別胡思亂想了。”他暗暗罵自己太膽小,一踩油門,車子呼的與那指示牌擦身而過。
其實,也難怪他胡思亂想,要知道,他那車裝的是一具用被單裹起來的老男人的尸體!眼下正是大力推行火葬的年代,為什么死尸運過殯儀館而不入?這里面可大有文章。
這其中的秘密暫不說,先說這張春寶,4 3歲,五官還算端正, 黝黑的皮膚,1.6米的身高,不胖不瘦,職業是國企造紙廠食堂的采購員。造紙廠規模較大,有八百多工人在食堂進餐,這輛車就是單位大食堂平時用來采購肉菜的車子。張春寶雖說是采購員,但平時在采購過程中的回扣并不多。別看他外表老實,卻是個賭徒,一些聚賭的地下場所,常常能見到他轉悠的身影。可能是運氣不濟,他逢賭必輸,損友于是給他起了個綽號——書記(諧音:輸記)。
張春寶老婆六年前得了癌癥,硬撐了半年,臨死前還念叨剛上初中的兒子張宏,擔心兒子上學的費用。張春寶只得在老婆病榻前信誓旦旦戒賭,保證兒子成長期間供給正常,她方肯咽下最后一口氣,撒手西歸。
老婆去世后,張春寶一個人擔負起撫養兒子的責任,還要支付學雜費,他這才覺得沒有了老婆的艱辛。但是一個整天在食堂打轉的工人,工資不高,況且那二等殘廢的身高,那年紀,那容貌,想再娶?簡直比登天還難!久而久之,張春寶打消了再娶的念頭,生理需求強烈的時候,就到風月場所丟下一百幾十塊錢找個浪蕩女人發泄一下完事。
也許是張家祖宗保佑,兒子張宏竟長得一表人才,初三時身高已經長到1.75米,而且學習成績很好,兒子是張春寶唯一值得驕傲的理由。不過驕傲歸驕傲,兒子考上省城大學,卻讓他一籌莫展,因為大學里的學雜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單靠他那份工資,經濟上真是捉襟見肘。張春寶又開始有了下賭場搏一搏的念頭,結果前盤贏,后盤輸。第二天再去,倒霉極了,輸光了身上所有的錢。兒子的學費咋辦?一個大男人,到了絕境處,居然抱頭蹲在賭場一角哭起來。
“下注下注,買大買小,買定離手。”莊家喊著,把手里的骰子筒搖得“滴滴噠噠”響,一群人圍住桌子,開始新一輪刺激的投注,沒有一個人去理會張春寶。
“媽的,今晚撞見鬼了,又輸!” 不一會,賭友趙云山邊嘟噥著邊從一群賭徒中間溜出來。趙云山一眼瞧見張春寶還蹲在那抹眼淚,便走過去逗他:“張書記,你咋了?男人流血不流淚,不就輸幾個錢嘛,你用得著哭嗎?”
張春寶抬頭見老友,連忙收了眼淚,拉住趙云山訴起苦來,張春寶還有個想法,希望趙云山聽完能伸出援手:“你不知道,我兒子還等著我寄生活費呢,這可咋辦啊?我真是該死!我沒用!人頭豬腦啊!”張春寶連連作狀拍打自己的頭,博取趙云山的同情。
“哎哎,別拍了,丑話說在前頭,拍暈了我可沒錢送你進醫院。”趙云山一把抓住張春寶的手制止他。
“你用得著這么絕情嗎?我死了倒好,死了干凈。”
“哎,別說氣話了,咱談點正經的。”
“什么正經事?難道你肯借錢給我?”
“想得美!再說我也沒閑錢借給你。”
“哼!早料到你這人見死不救!我走了。”張春寶想起平時把趙云山當作朋友,還不時請他吃飯,如今自己有難處,還沒開口問他借錢,他竟然先堵住了門,心中不快,氣呼呼站起來想走。
趙云山連忙拉住他:“小氣鬼,我是有心幫你的。”
“有心幫我就先借五百塊給我,救急!發工資了一定還你,絕不拖欠。”張春寶向他攤開了手。
“不是不借給你,我的確沒有那么多錢,不過我介紹一門生意給你,不用砸錢投資,而且時間短、報酬高、來錢快,怎么樣?”趙云山向他拋來了橄欖枝。
“什么生意?你快說!”張春寶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咱們到大排檔吃夜宵去,邊吃邊說。”趙云山朝門口努努嘴。
“可是,我口袋里沒錢了。”
“這頓我請你,等你賺了錢再回請不就行了。嘿嘿,誰叫咱們一場老友呢?走吧。”趙云山抓住張春寶的手,往外就走。
趙云山介紹給張春寶的,是一宗需要膽量的生意。
時下國家大力推行火葬,但有些思想觀念守舊的人,還是無法接受這種殯葬方式,所以,土葬還是在暗地里偷偷進行。有一群仵作佬(仵作:古代是官府驗尸的小吏稱謂,后在南方地區沿用為民間從事殯葬業人員的專稱)專門接這種活,雖然費用高達一萬元左右,但依然能接到生意。
他們往往在白天先挖好墓穴,午夜后幾個人分工合作,把棺木、墓碑以及尸體背上山,再偷偷下葬。因為下葬的山頭離市區較遠,且他們用錢收買了附近鄉村干部,鮮有人去揭發,他們因此而賺錢。
單位那輛三輪車,平時由張春寶駕駛保管,晚上就停放在他住處樓下的保管車棚。仵作佬正缺一輛運送車,趙云山便想到了張春寶,并從中撈了一點中介費。打那以后,張春寶晚上就偷偷用單位的車把尸體從各處拉到下葬地的山腳,每次可以分到三百塊錢,如果愿意背尸體上山,另外再加五百元。有時候他也覺得很內疚,畢竟這輛車是單位食堂用于采購肉菜的,可自己卻私自用來偷運尸體。每次看到職工們津津有味地吃著食堂里的飯菜,全然不知今天運肉菜的車,昨晚還躺過尸體。作孽啊!他一想起來就作嘔。
這回是張春寶第八趟拉死尸,雖說有了經驗,但可能因為天氣寒冷,月黑風高的緣故,獨自駕車的他還是覺得心虛害怕。
突然,前方路面好像有個蹲著的人影,黑黑的一團。車速太快眼看就要撞上,張春寶趕緊一剎車,定睛一看,前面什么都沒有。他琢磨著是不是自己這段時間休息不好,眼花了,又開始加大油門往前開。一眨眼,媽呀,那團黑影又出現了!聽前輩講過,這深更半夜的,正是孤魂野鬼出來游蕩的大好時機,難道碰上鬼了?他心里開始發毛……手又開始抖了。
這時又有了狀況,一棵枯樹倒在了路中間,“三腳雞”無法通過。“真倒霉!他媽的!誰把樹推倒在這,誰就生仔沒雞雞!”張春寶罵罵咧咧只得下車,打算把枯樹搬開。
剛下來,路旁昏暗處忽地竄出三個男人,不由分說把張春寶壓倒在地。
張春寶嚇得渾身顫抖:“好漢饒命!”
“說!錢藏在哪?不然馬上送你見閻王。”
“我……我……坐墊下有一百塊,都……都給你們。”張春寶嘴唇哆嗦。
“他媽的,一百塊就想敷衍老子,卷毛,去搜搜。”高個子說。
一個矮個子馬上去駕駛室,真的在坐墊下搜到一百塊。
高個子盯著車后廂:“后面裝什么貨?”
張春寶心頭一凜,說話結結巴巴:“沒,沒什么,都……都是不值錢的泡沫板。”高個子示意矮個子去打開那兩扇鐵皮門。
矮個子打開門,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一支袖珍電筒就拴在鑰匙扣上,他摁了電筒開關,朝里面照射:“真的是泡沫板。”他說著。突然,那裹尸布因為一路顛簸,露出來一個小角,被他瞧見了:“下面好像有個布包。”他回頭對高個子說。
快,把那布包拉出來。”
“嗯。”他用力一拉,那被單被拉出來一點,上面有泡模板蓋住,感覺很重很難拉。他干脆把幾疊并不重的泡模板甩下來,這一甩不要緊,甩完了一看,“媽呀!”他嚇得叫起來,臉都煞白了,只是在夜里并不明顯。
“干嘛?”高個子問道,矮個子驚魂未定,一下說不出話來。高個子和另一人拖住張春寶來到車尾,一把搶過那袖珍電筒,往里探個究竟。
“哇!鬼啊!”高個子嚇得扔下袖珍電筒,撒腿就跑。其余兩個也不甘落后,撒腿跟上,很快消失在一條鄉間小道上。
張春寶“嘿嘿”一笑,正要笑那幾個歹人竟如此膽小,但當他拾起電筒一照,嚇了一大跳:剛才矮個子把那塊裹尸布拉下了一截,尸體的頭部就露了出來。死者臉色紫黑,死白的眼球幾乎要突出眼眶,嘴巴張大,那口黃牙又長又尖,簡直像吃人的僵尸,直挺挺地對著張春寶。
張春寶趕緊把兩扇門關上,清除路障,溜回駕駛室發動車輛,“突突突”飛快地朝目的地駛去。
到了山腳,一個叫孫益的人迎上來:“怎么這么久?”
“別提了,剛才遇到幾個小混混搶劫。嘿嘿,想不到你爸竟然死了還在發揮作用,把搶劫犯都嚇跑了。”見了孫益,多了個人,張春寶不再害怕。孫益是張春寶的賭友,快四十歲的人了,平時不務正業,游手好閑。那死者就是孫益的老父親,死時剛滿七十五歲。
“少說廢話,趕快背上山。”孫益催促道。
張春寶前幾次都是用車運尸體,不敢赤膊上陣背尸體上山。因為前天下賭館輸了錢,他心一橫把這五百塊錢報酬的活也包下來。雖說臨陣還是非常害怕,但上個山坡就是五百塊錢,上哪去找這樣高的報酬?背就背吧,還怕你吃了我不成?
“嗨!”他用力背起尸體,走在前面,孫益緊跟在后。兩個仵作帶路,很快就到了墓地。凌晨三點五十分左右,張春寶懷揣著分到的八百元錢,回到了宿舍,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把那身晦氣衣服扔到了垃圾桶,躺在床上,一會就呼呼睡去。
朦朧間,張春寶看見一個黑衣老頭飄然來到床邊,死白眼球盯著他,一臉恐怖的似笑非笑。“誰?”他頓時心驚肉跳,想起身,可掙扎好一會就是起不來。老頭慢慢伸出一雙干枯的手按在他雙肩上,俯下身子在他頸項吹氣,他馬上聞到一股尸臭味。張春寶深感不妙,完了,這一定是怨鬼來找替身,閉上雙眼等死罷了!
“別怕,我不是來害你的。”黑衣老頭在他耳邊說:“我死得冤啊!逆子不孝。”
張春寶感覺那雙手從自己肩上移開了,接著聽見他的哽咽聲,他確認那老頭沒有害自己之意,才壯了壯膽睜開眼。咦,那不是剛下葬的孫益他爹嗎?孫益把父親葬到了風水寶地,怎么不孝了?他百思不得其解,正要發問時,老頭忽然不見了。
張春寶猛地驚醒,原來是夢!他忽然覺得身上濕漉漉的冷,大冬天竟然出了一身汗。一看墻上的掛鐘,早晨五點三十分整,扭頭看看窗外,天色已破曉。
“吳桂雄,你們三個人以前還在哪里犯過案?希望你老老實實交代清楚,坦白從寬,爭取從輕量刑。”富興派出所里的審訊室里,民警小周正在審問搶劫犯吳桂雄。
吳桂雄,16歲,身高只有1.58米的矮個子。 他和同村年齡相仿的高個子吳全南、吳火貴,都是好吃懶做的混世魔王。白天,三人揣著家里給的零用錢游蕩在市區,鉆進游戲機室賭博。 那天晚上就是這幾個人在郊區搶了張春寶一百塊錢,第一次嘗到了搶劫的甜頭。過了幾天,三人商量,用剩下的十塊錢買了兩把水果刀,決定去搶劫那些晚上喜好在偏僻處談情說愛的情侶。
可是,這回他們卻有眼無珠,居然把目標瞄準了一對剛取得跆拳道黑帶級別的情侶 ,結果被打得兩個趴下,一個恨爹媽少生了幾條腿,飛快逃走。逃脫的正是吳桂雄。不過他剛進家門就被守候的民警緝拿歸案。
“就這一次, 阿sir給次機會,我再也不干壞事了。”吳桂雄一個勁地向民警小周求情。
“你給我老實點。吳火貴說,你們不止一次搶劫,嗯?想清楚沒有?”小周故意套他。
“阿sir,都是吳火貴出的主意,我們前幾天搶了一個三輪車的司機。”
“哦,在什么地方?”小周馬上拿起筆記錄。
“那天晚上,我們幾乎被嚇死了,想不到那是輛裝死尸的車……”吳桂雄一五一十把搶劫過程坦白出來:那天晚上,三人在市區游戲機室把錢都輸光了,自認倒霉,只好步行回村。中途見一枯樹倒在路中間,這時一輛三輪車遠遠駛來。吳火貴馬上提議搶點錢。三人隱入路邊草叢,等張春寶下車后,三人一擁而上……
小周手中的筆,記錄了很多細節。按照三人交代,車上的尸體死狀恐怖,而且深夜搬運,車頭方向與市殯儀館背道而馳,這很可能與某樁兇殺案有關。那么,尸體運向何方呢?難道是殺人兇手把死者搬離現場,然后拋尸滅跡?小周感覺事態嚴重,馬上告訴所長,由所長上報市局刑偵科。
根據三人的描述,三輪車的外型,司機的體貌特征都一一記錄在案,司機的面貌也做了素描成像, 一系列的摸排調查工作,從三輪機動車的檔案開始……
一個月后,張春寶接到了一宗生意,當場被伏擊民警抓獲。
仵作佬一伙被處以罰金并沒收違法所得,張春寶利用單位的食物采購車私運尸體,行為惡劣,廠領導氣得七竅生煙,當即把他開除。然而事情并未了結!
根據一伙人的交代,新近貌似已經入土為安的尸體被責令重新挖起,送往殯儀館火化。
孫益這幾天魂不守舍,在警察的監督下,孫父的尸體重見天日,開棺的剎那,眾人嚇了一跳。
一個多月了,死者面容身體還是保持著下葬時的狀態。仵作佬沒騙孫益,這墓穴的確就是人們常說的風水寶地。何故?因為此處的地勢土質,可令尸身不朽。可孫益萬萬沒有想到,正是自己為父親選定的這塊所謂的風水寶地,恰恰出賣了他殘忍弒父的真相。
“你父親怎么死的?”警察當場問。
“哦,是……是心臟病復發,去得很突然。”孫益心虛地回答。
“呵呵,請你回警局協助調查。”警察暗笑孫益無知撒謊,因為死于心臟病突發的死者,臨終一刻痛苦極少,而孫父的面容明顯很痛苦,眼球異常突出,且頸部有被掐的淤痕。
孫父老年得子,視如掌上明珠,孫益從小就享受著父母的縱容溺愛。結果長大后除了養成一身暴躁的脾氣外,懶惰成性,一無是處,四十多歲還是個單身啃老族。最可恨的是,孫益還交上了一幫損友,染上了賭博和吸毒的惡習。孫母去世得早,孫益經常為索要賭資毒資,對父親大打出手。
有一天,孫益乘父親外出,在家翻箱倒柜兼撬鎖,孫父藏在角落里的兩萬塊現金被翻了出來,恰好孫父出門看病忘帶病歷,急轉回家,看見兒子連自己的棺材本都要強行奪走,氣急之下,舉起實木拐杖就朝兒子頭部打去,“啵”的一聲竟然命中兒子的天靈蓋!孫益沒想到父親出手那么重,大怒!一把打掉拐杖,朝父親的頸部狠狠掐過去。人失去理智瘋狂的時候,行為與野獸無異。當孫益回過神來,發現自小疼愛自己的父親已經斷了氣。
孫益慌了,可是大錯已鑄成。為了贖罪,也為了掩人耳目,他想到了土葬。因為這樣既可以避開大眾目光,又可以順理成章為父親下葬,而且黑夜里偷偷下葬,仵作佬收了錢,根本不會理會死者是怎么死的。等過一段時間,尸體腐爛剩下骨頭了,什么罪證都毀滅了。一個肯花上萬元為父親下葬的人,一般人都不會料到這竟是個弒父的逆子。
孫益受到了法律的嚴懲。為了生計,張春寶抵不住市殯儀館福利好工資高的誘惑,應聘到殯儀館當了一名司爐工。他一直在苦思冥想,為什么夢里孫父說自己冤死竟是真的?那天晚上看見蹲在路上的黑影是自己真的眼花,還是一種心理作用下產生的幻像?是真是幻,也許永遠成了謎。
責任編輯:傅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