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岸
文學意昧
情真意切動人心
——品讀李偉明的兩篇作品
楊柳岸

李偉明近照
在當下的梧州文壇,青年作家李偉明是較有創作潛力的一個。他過去主要致力于雜文和時評創作,取得不俗的成績,作品一度登上國內雜文界頗有影響力的《雜文報》的頭條。近些年,他的創作重心逐步轉向小小說、散文乃至文學評論領域,相繼寫出一些較為引人注目的作品。他的小小說《回家》、散文《一窩小鳥》發表后,以真摯的情感感染了讀者,得到不少讀者的肯定和贊賞。
“回家”是中國文學一個具豐富意蘊的永恒主題。家意味著溫暖,是人們精神的寄托、心靈的港灣。無論身在何方,回家都是中國游子們最執著的愿望。有鄉而不能歸,有家而不能回,無論如何都是一件讓人傷感的事情。小小說《回家》就講述了一個動人心弦的回家故事。
《回家》發表于2011年第8期的《廣西文學》。它寫一個在臺灣的國民黨老兵(“我”的叔公)十分思念大陸故土,卻因為窮困潦倒而有家難回,憂郁過度至中風癱瘓,最終客死異鄉的凄涼故事。小說情節曲折有致,語言簡練有味。我市小小說作家、廣西小小說學會副會長黃自林先生對此贊賞有加,認為它是我市近年來難得的一篇小小說力作。
《回家》的突出看點之一是故事構思巧妙,情節一波三折。對小說而言,故事情節的重要性自不待言,它是小說的要素,是構成小說的核心。小小說囿于篇幅,在故事構思上要特別巧妙,力求在尺幅之間起波瀾。在這一點上,《回家》頗值得稱道。首先,它的故事曲折,情節起伏大。“我”的叔公10年前去世,“我”到臺灣去取他的骨灰,驚悉他尚在人世,不免驚喜交加,就在親人相見的時刻,叔公又闃然仙逝,留下“帶我回家”的遺言,讓“我”肝腸寸斷。小說圍繞著叔公的命運展開敘述,叔公死而復生,好不容易等來親人,卻又馬上撒手人寰,他的命運就好像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我”也因此經歷了情緒的悲喜交加。其次,小說巧用插敘之筆,不僅增強了小說的悲劇性和震撼力,還使得故事發展符合情理。
《回家》的另一個看點是語言精練,表現力強。一般而言,小小說因為篇幅短小的特質,決定了其語言必須精練,有足夠的藝術張力,以傳達更豐富的內涵。有沒有精辟簡練的語言,是小小說作品是否成功的一個重要評價標準。以這個標準來衡量,《回家》無疑是比較成功的。它的語言富有質感,不管是敘述還是描寫,都含義豐富,有一種凝重的風格。小說敘述叔公在臺灣急欲回鄉,通信往來對家鄉的人事和環境異常關注,反映出一個久別故鄉游子的復雜心理。小說的人物描寫和環境描寫尤為出彩,傳神而富有感染力。如寫叔公“被歲月的風霜捋光了頭發和胡子,眉毛稀松灰白,像秋天盡頭兩片快要掉落的葉子”的外貌,巧妙地借助擬人和比喻,將叔公的老邁垂暮寫得既形象又生動;寫照片上叔公“凝望遠方,似乎在期盼著什么”的神態,形象地刻畫了一個游子思鄉黯然神傷的肖像。當叔公得知“我”是家鄉來的侄孫時,突然煥發出一股神氣,“像快枯萎的秧苗被淋了雨水”,真切地凸顯叔公乍見到親人時的無比激動,以致迸發了最后的生命力。小說的環境描寫可謂惜墨如金:“露臺上面靜悄悄的,血色的殘陽彌滿天宇,涂抹在輪椅上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身上?!边@既渲染了凄涼的氣氛,又烘托了悲劇情節,讓人過目難忘。
《回家》有較深的文化底蘊,因為它碰觸到中國文化中的兩個重要元素:鄉土情結和面子情結。
中國傳統文化的鄉土情結特別深厚。中國人重視家庭和親情,謹守安土重遷的觀念?!皹涓咔д扇~落歸根”的俗語,正是這種傳統文化的形象寫照。小說中的叔公,客居千里外,心在故土中,背井離鄉數十年,回鄉的念頭須臾不忘,但苦于手頭拮據,他有心無力,備受思鄉的煎熬和折磨,內心的傷痛可想而知。
中國文化中的另一個側面是重面子。所謂面子,指的是體面,也就是表面的虛榮。對于一名游子來說,“衣錦還鄉”無疑是莫大榮耀。叔公窮困潦倒,寒酸還鄉將會顏面盡失。正是出于此種考慮,他急欲回家卻又遲遲無法啟程。可以說,鄉土情結促使叔公產生回家的強烈沖動,而面子情結又阻礙了他回家的步伐。叔公客死異鄉的悲劇,正是兩種傳統文化元素矛盾沖撞的結果。
古往今來,以鳥入文者不在少數。巴金的《鳥的天堂》,周作人的《鳥聲》,馮驥才的《珍珠鳥》都曾蜚聲文壇。尤其是《珍珠鳥》,寫人與鳥相互信任、和諧相處,其美好的境界感染了無數讀者,文中富含哲理的結語:“信任,往往創造出美好的境界”,引發大家的強烈共鳴。
《一窩小鳥》(見《梧州日報》2 0 1 3年4月2 1日第3版)承襲了《珍珠鳥》的溫婉風格,以細膩真摯的筆觸,展現了人與鳥的和諧關系,是一篇溫暖人心的美文小品。
對自然的尊重和對生命的呵護,是此文最讓人感動之處,也是最出彩之處。文章敘述清明上墳祭祖時大家善待生命的故事。

清明上墳祭祖時,大家發現太爺墳頭灌木叢中有一窩小鳥,既驚喜又為難。驚喜是因為新生命的誕生,為難是因為掃墓祭祖需要清理墳頭小鳥賴以庇護的灌木。這就產生了一個看似難以調和的矛盾。讓人欣慰的是,這個矛盾被大家調和得令人感動:祭拜活動讓位于保護小鳥。大家想方設法不去驚擾小鳥,對小鳥呵護有加。尤其是“我”的妻子,更是對小鳥的命運牽腸掛肚,夜不成寐。這種對自然的尊重和對生命的呵護,既展示了人性的善良,又閃耀著母性的光輝。文中撥動讀者心弦的脈脈溫情,由此而汩汩而來。
文章的故事包含著深長的寓意:墳墓象征著逝去的生命,嗷嗷待哺的小鳥代表著新的生命。掃墓祭祖是對先人的緬懷,實質上是向逝去的生命致敬,而呵護墳頭小鳥,則無疑是對新生命的尊重和關愛。祭拜先人的時候善待小鳥,從本質上來說,是對生命的雙重禮贊。文章之所以感動讀者,奧秘大抵在此。
我市一位老文學編輯對此文十分推崇,認為它“通篇性靈,全無俗氣,非常成功”。 反復把玩,細細品味,不能不承認此乃中肯之論,并不過譽。
《一窩小鳥》確是一篇值得關注的溫情美文。它的行文流暢自然,語言精練典雅,寫景狀物真切入微。譬如寫小堂叔手托鳥窩的樣子,文中形容為“好像是捧著一個十世單傳的兒子”,一句形象的比喻,把小堂叔呵護小鳥的神情,描繪得活靈活現。文章雖屬散文,卻有小說一樣鮮明的人物形象。文中“我”妻子的形象被刻畫得尤為突出。作為一名母親,她像呵護孩子一樣呵護小鳥,體現了她的慈愛、善良和細心的性格。她牽掛小鳥卻又不敢面對空巢,盡顯其作為女性的柔弱,其鮮明的形象頗有感染力。
責任編輯:傅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