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珊
珍惜身邊人
徐 珊

有的時候,這一分鐘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下一分鐘會發(fā)生什么。或許大發(fā)橫財,或許傾家蕩產(chǎn),或許遇見愛情,或許遭遇不測。就像我的家公,一個極度開朗,以瀟灑著稱,讓全世界都覺得他與病痛絲毫扯不上邊的人,卻突然被病魔擊倒,躺在了醫(yī)院的病床上,還住進(jìn)了ICU。這是所有認(rèn)識他的人都不敢相信的事實。
病榻上的他,極度虛弱,面色蠟黃,像個孩子一樣無助、脆弱。最辛苦的是想說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用手比劃。我想,此時他比任何時候都難受,因為他對自己的體魄曾是那么自信。平時這個時間,應(yīng)該是和朋友大魚大肉、喝酒劃拳的時候。現(xiàn)在,未能下肚的那一斤白酒會不會讓他心里燒得難受?那一天三包煙的煙癮,會不會讓他憋得難受? 生活的戲劇性,就在于意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還好,他的病情不算嚴(yán)重,住上半個月就可以出院了。我開玩笑地說,這下好了,你的身體器官工作量太大,罷工了。現(xiàn)在權(quán)當(dāng)是放器官半個月大假吧,讓它們休息、調(diào)整一下。
坐在醫(yī)院過道上,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在另一個世界的年輕生命。她長得很像明星鐘楚紅:大大的眼睛,濃濃的睫毛,高高的鼻梁,厚實的嘴唇。但她卻未能擁有“紅姑”的幸運,沒有收獲“紅姑”那樣的愛情。1 0年前,骨癌奪走了她22歲如花的年輕生命。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會染上這么可怕的病?她是帶著遺憾走的。22歲的她,還沒來得及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沒有感受到寵愛的滋味、心痛的滋味、羞澀的滋味、又愛又恨的滋味,就合上了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
她剛生病的時候,我見過她一次。很開朗,拄著拐杖,經(jīng)營著她那家小小音像店。第二次見到她時,她已經(jīng)坐在輪椅上,走不了,膝蓋開始腫起來了,但她還是那么開朗,笑聲不斷。第三次見到她,她已病重入院。在醫(yī)院見到她的那一刻,濃烈的心酸竄過我發(fā)酸的鼻子,直抵眼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眼眶里的淚水逼回去。一個綠得刺眼的氧氣筒冷清地放在她旁邊,虛弱的她24小時都需要吸氧。病房里,來看她的人,包括她的親人都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一邊,只有她瞪大眼睛,靜靜地、孤獨地躺在那里。
我快步向她走去,一個人拉住了我,小聲地說:“還是不要太接近她,時日不多了。”我憤然甩開她的手,怎么能這樣對待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呢?我毫不猶豫地坐在她身邊,拉起她冰涼的手,緊緊地握著,這樣或許能讓她感到溫暖。她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笑容,她顯然對我的探望感到高興。
天啊,可怕的病竟然把漂亮的女孩折磨成這樣子了:近距離看她,我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痛。女孩全身皮膚沒有一點血色,慘白得瘆人。曾經(jīng)飽滿的臉頰深深地凹進(jìn)去。那雙大眼睛此時大得空洞,讓人不忍心再看一眼。身上雖然蓋著一層厚棉被,但是她那腫得厲害的膝蓋還是把棉被鼓起了球狀。腫的地方肯定很痛,痛得她的額頭直冒冷汗。我現(xiàn)在深深體會到什么是皮包骨了,原先一副好身材的她,現(xiàn)在連60斤都不到,目光所及之處好像都是白色的骨頭!我努力地掩飾自己的情緒,幫她擦汗,整理她發(fā)黃、變稀的頭發(fā),然后說著一通連自己都不記得的安慰話。她一個字一個字很吃力地用微弱顫抖的聲音回應(yīng)我:“你來看我,我好高興。以后你有空了就來看我,好不好?”那雙大眼睛看著我,我看到了渴望和哀求,也感受到了她的孤獨和無助。“放心,一定會來看你。”我堅定地回答她。
我不敢再逗留下去了,再呆一分鐘,我的淚水就會潰堤,我的精神就會崩潰,對我、對她都是一種殘忍。我記得我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會來看你的,安心養(yǎng)病,好好地活著。”
可是我食言了,我居然對一個在死亡線上徘徊的人言而無信!我一直以為“忙”是借口,但這個借口最終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時隔一個月,當(dāng)我再去醫(yī)院看她的時候,當(dāng)我快走近病房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死一般的寂靜。人已經(jīng)不在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感受到生死永別的無情。我抱緊自己,轉(zhuǎn)身已淚流滿面,腦子里卻全是她那雙哀傷、無助的大眼睛。
生命很脆弱,請善待身邊的人,珍惜身邊的人。
責(zé)任編輯 吳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