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遠
原色
時間將“我”擊得粉碎
●舒小遠
早年空靈美艷的女明星大多有一個通病:害怕變老。鄭佩佩是個例外,她不僅從未抗拒過時光,而且老得特別徹底,以至于觀眾都忘記了她曾年輕過。對此鄭佩佩統統笑納,她說:“許多人終其一生都在跟一個‘我’字斗,你怎么可能斗贏呢,它會將你拘住,控制你的悲喜。這些年我學會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我’擊碎,我怎樣都行,怎樣都自在。”
鄭佩佩在家中排行老大,家道中落后,她一直以長姐的身份協助母親料理家事、照顧弟妹,逐漸形成了不服輸的性格。生活中的許多事,要強的她總在追求一種掌控感。在姐妹當中,鄭佩佩的大妹最聰明伶俐,因此母親決定培養她,送她去學芭蕾,由鄭佩佩負責接送。鄭佩佩很羨慕大妹,每次送她去上課后,就靜靜在教室里等待,一有機會就偷師學藝。后來老師發現妹妹學得三心二意,姐姐卻跳得有模有樣,便建議鄭媽媽培養大姐。鄭佩佩爭取到跟大妹同等的待遇。為了學跳舞,鄭佩佩沒有和家人一起移民香港,獨自在上海苦學一年。14歲,她只身到香港投奔家人,并簽約邵氏電影。
因為舞蹈底子好,動作韻律感強,且任勞任怨,鄭佩佩贏得了不少武俠片導演的青睞,先后出演了諸多“打女”角色,成為名副其實的“武俠影后”。相比成名帶來的快樂,鄭佩佩更看重拍武打片的感覺:“現實中,女孩子就算再要強,也很容易受挫,電影里我永遠是英雄,永遠是別人輸,我太喜歡那種感覺了。”
鄭佩佩從來不在男演員面前示弱。有一次拍一個“眾俠迎強敵”的場面,導演的設計是男演員跳窗而出,鄭佩佩從門口殺出去,她不干:“連窗戶都不敢跳算什么大俠,我也要跳!”結果從高窗跳出時,她的小腿被門框別住,一頭栽到樓下昏了過去。醒來時她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一點兒都不疼,咱們繼續跳。”
后來鄭佩佩反思道:“年輕時為什么那么要強?也許就是為了保護內心深處的怯懦,人越恐懼才越想證明自己。可惜那么寶貴的青春歲月,都用來較勁了。”
24歲,鄭佩佩結婚生子,之后果斷息影,隨夫定居美國。雖然不拍戲了,鄭佩佩還是忙得不得了,管店鋪,炒房子,照顧自己的孩子,幫小姑子照顧孩子。因為熱愛舞蹈,她將家里的一個大車庫改成了舞蹈房,收學生教舞蹈。她一邊指點學生跳舞,一邊教媽媽們做中國菜,忙得喘不過氣來。
孩子們大一些的時候,鄭佩佩又投資經營電視臺。經營電視臺并不容易,鄭佩佩傾注了很多心力,最后還是破產了。與此同時,她的婚姻也出現了問題,原因是“我不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我太好強了,什么都要管他”。
離婚之后,鄭佩佩的境遇一度很糟糕,甚至到了無法生活下去的地步。最初,鄭佩佩不能接受眼前的境況,常常問自己:“為什么我會走到這一步?”那段時間,她簡裝素食,物質欲望降到了最低。慢慢地,她的內心反而清澈澄明:“我忽然覺得,好像每個人痛苦的根源都差不多,那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1993年,鄭佩佩出演了《唐伯虎點秋香》里的華夫人一角,此后她出演的形象,幾乎全是夫人、師太之類。鄭佩佩并不介意“過早地變老”,“我做了母親又有了閱歷,來演年齡大一些的角色再合適不過了。”提起鄭佩佩的老年角色,怎么都繞不過《臥虎藏龍》里的“碧眼狐貍”。當時飾演這個角色時,所有人都在懷疑,因為鄭佩佩怎么看都不像個壞人,她卻將這個偏激又狠毒的反派,刻畫得入木三分。也正是這個角色,幫她捧回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
年齡不斷增長,鄭佩佩還一直處于工作狀態。雖然忙,但心境與年輕時大有不同,那時是“身忙心也忙”,現在是“身忙心不忙”。2014年5月,她參與了湖南衛視《花兒與少年》的錄制。與其他女明星相比,鄭佩佩顯得有些不修邊幅,她頭發花白、衣著隨便,笑起來滿臉紋路,卻率真自然,遇事總是沖在前面,每一個笑容都暖意十足。
真人秀之后,有網友整理出了鄭佩佩年輕時的劇照,大家紛紛感嘆:“原來鄭阿婆年輕時竟然那么美!”鄭佩佩也感慨說:“這是我嗎?原來我曾經那么漂亮過。”記者問鄭佩佩,是否為朱顏凋零感到可惜。她說:“不,現在已足夠好,我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接受自己,時光已經把當初的‘我’擊碎了,你不覺得,我的笑容比年輕時更好看嗎?”

(摘自《莫愁·智慧女性》2014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