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長白山

李先昭

風雨·經歷

八月的長白山，正值雨季。當地人喜歡用變化莫測來形容山里的氣候：山腰處晴空萬里，山頂陰云密布；剛剛驕陽似火，一朵云飄來，頃刻間大雨傾盆……

從敦化乘大巴去二道白河的路上，便是一路豪雨。上山的當天早上，天空陰沉著，似乎隨時都能給你點臉色。來到山腳下時，還沒下雨，當乘坐景區大巴來到半山腰時，雨便緊了起來。

在大巴車上加了厚衣，又套了雨衣，這才下車。然后排隊換乘面包車繼續上山。這時雨已下大，粗大的雨點打在車窗上啪啪作響。車子沿著九曲回腸的陡峭山路爬升。都說山路十八彎，而車子足足轉了三十二個彎，方才到達長白山頂。

神秘而美麗的天池就近在咫尺，我們是否有緣與她謀面？

然而，對于千里迢迢慕名而來的游客，天池卻是毫不客氣，她以最猛烈的暴風雨迎接著客人。剛一下車，我們便感受到了她的冰冷態度：凌厲的狂風挾裹著密集的雨點，劈頭蓋臉襲來，整個人頓時被一種浸透肌骨的寒冷包圍著，睜不開眼，邁不動腿。雨點如子彈般射在臉上，疼痛難忍。雖然穿著雨衣，但依然擋不住這種狂風暴雨的夾擊，僅僅幾秒鐘，褲子、鞋子便全濕透了。

狂風與暴雨一陣緊似一陣地襲來，以排山倒海的氣勢。整個長白山都迷失在無邊的雨霧之中，再美的風景都在這濃霧中隱跡，所能看到的，只有腳下的積水和面前的雨幕。

下山途中，仍然有很多滿載游客的面包車，與我們擦肩而過，接蹱上山。他們也會經歷和我們一樣的過程：狂風冷雨，渾身濕透，到天池邊看一眼茫茫白霧，然后經過漫長的排隊，最后乘車下山。

當地人說，江澤民先生來了三次，都沒看到天池。不論真假，這事都讓我心下釋然。一位年輕的媽媽對垂頭喪氣的女兒說：“什么都要經歷一下才好，遇到風雨也是你的一種經歷。”我覺得這話頗有哲理。人世間的風雨我經歷過不少，但長白山絕頂、天池邊上的疾風驟雨，卻還是頭一回感受，而且很有可能，這輩子僅此一次。

天池·冰火

長白山號稱“關東第一山”，它橫亙于北方“大荒”邊陲，擁林海而雄踞，抱雪原而獨立，以雄渾滄桑的魂魄，雕塑出一個遠離塵囂的古老世界。

第二天凌晨，我們打好背包，準備出發奔赴另一個目的地。但當我們走出賓館時，卻發現天氣已好，雖然天還未亮，但東方天際已有隱隱霞光。

有人提議，與其帶著遺憾離開，不如多駐留一天，從西坡再登一次長白山，真正看一眼天池，也不枉千里迢迢跑來一趟。這個提議得到所有人認可，于是我們把已買好的車票退掉，重新找了旅館放好行李，然后租了一輛面包車，出發！

從西坡上山與北坡不同。北坡全靠景區車輛送到山頂；而西坡，景區車輛只送到半山腰，余下的部分要靠自己爬。從山腰下了車，人流一下子多了起來，這里的地貌是草原和高山苔原。陽光從頭頂熱辣辣地照射下來，遠處的山嶺峰叢歷歷在目，不時有白云從山頂飄過，陣陣霧嵐從山間升騰。

我們沿著窄窄的臺階繼續上山。臺階共有1442級，經過多次喘歇，我們終于一身大汗地來到山頂，千呼萬喚的天池就在眼前了。

那是怎樣的一泓碧水！她靜靜地躺在峭峻挺拔的長白十六峰的臂彎里，如同一塊晶瑩的碧玉，眾星捧月般，被群峰包圍簇擁著。暴風雨過后的天池，更顯清麗嫵媚，長天如洗，池面如鏡，湛藍而深邃。

天池并不大，略呈橢圓形，一眼可覽全貌。周圍的群峰上除了巖石，還是巖石，沒有一草一木，光禿禿地展露著大山的筋骨。白色的云朵不時地從天池上空飄過，鋪陳出各種妖嬈的姿態，并在平靜的水面投下深藍色的影子。影子在沒有一絲波紋的水面緩緩移動，不大一會，便飄出天池，投映在旁邊的山壁上。也許，這是云朵們與天池親近的唯一方式。

而此時的天池，更像一泓清澈的眼睛，帶著閱透滄桑的淡然，平靜地看著云卷云舒，春去秋來。

山頂的風依然猛烈透涼，瞬間便把滿身大汗吹干。但陽光卻火辣辣地刺人皮膚，不一會，兩手臂皮膚發紅，有灼熱之感，大約是被紫外線灼傷了。不到兩天的時間里，我便領略了天池冰火兩重天的秉性，對她竟有些敬畏了。

林海·岳樺

沿著狹窄彎曲的木棧道，進入林海深處。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原始森林的腹地，森林中呈現出的恣意張揚的生命姿態，足以讓人震撼。

即使外面烈日炎炎，森林中也始終抱守著自己的一份清涼，靜謐而幽深。大大小小的樹木密密匝匝地擠著，盤根在巖縫中交織交錯，枝葉在天空中比肩相握，覆壓蔓延，遮天蔽日，無邊無際。樹木下面，深深淺淺的雜草簇擁在一起，不分你我。無人修剪，無人打理，整個森林給人以雜亂無章的視覺效果，想來這便是“原始”的特質吧。

美人松與白樺樹較著勁地往空中伸展，它們都有著筆直修長的身軀，高高地舒展開枝葉，看誰先呼吸到陽光，看誰先觸摸到白云。數百年樹齡的老松，用兩人合抱粗的樹干，托著巨大的樹冠，悠然自得地享受著自己的一方天空。青苔沒有與他們競爭的天分，便只默默地沿著那些枯朽的樹根和樹干往上爬。輕輕地、密密地，為粗糙龜裂的樹干裹上一層青綠。亙古的歲月中，大森林中的生命便在這樣的競爭中依存，在依存中成活。

很多大樹枯了朽了，在雷擊、蟲蛀或是狂風的襲擊下，被攔腰折斷，橫七豎八地倒伏在地上，裸露著參差如犬牙般的斷裂面，向人展示著生命的肌理。還有的參天大樹被連根拔起，巨大的根盤側立起來，露出縱橫交錯的復雜根系。那些倒在地上的樹干，身上依然爬滿了青苔，就那樣靜靜地躺著，等待歲月的風化與消蝕，把它們重新還原為泥土。

我在一株巨大松樹前駐足。磨盤粗細的樹干，被硬生生地撕裂、劈開，下半截樹干被豎著撕掉一半，露出中空的樹洞槽，寬大的樹洞足可以躺下一個人；而上半截巨大的身軀倒下來，架在其他樹上。大自然中，有什么樣的力量才能折斷這樣一棵巨松，讓古老的生命以這種方式走向終結？

沿著棧道前行，不時可以見到靈巧可愛的小松鼠，出沒于枝葉間，穿梭于草叢中。見有人來，它們并不害怕，有時還側著身子、歪著腦袋觀看，仿佛我們才是它要觀賞的風景。有人扔個蘋果核給它，它也會悠閑地啃上半天，擺出各種萌姿，引得游人紛紛舉起相機拍照。

除了棧道、路標和個別名貴樹木的標識牌外，古老的原始森林里再沒有人的痕跡——沒有人工的雕琢和侵擾，所有的生命都按照自然的法則生生滅滅。它們自由地生，自由地長，枯了，死了，朽了，爛了，只有歲月的刻刀能夠雕塑它們的生命。在這個混沌初開的世界里，一切生命的美麗與滄桑，都原原本本地展露。

從原始森林開始，山腳到山頂，不到一百公里的距離，卻濃縮著亞歐大陸從溫帶到極地數千公里的植被景觀：針闊混交林、針葉林、岳樺林和高山苔原，其中尤以岳樺林最為引人矚目。

岳樺林生長在海拔1800米～2000米之間的高寒貧瘠地帶，是長白山森林的上限。透過車窗看岳樺林，東一棵西一棵地矗立在山坡上，枝不繁葉不茂，而枯枝虬干卻卷曲成各種造型，往四圍鋪展，努力地做出東倒西歪的姿態，歡迎游客的到來。

與少女般婷婷玉立的白樺樹相比，岳樺樹更像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它低矮蜷曲，老態龍鐘，成半叢生狀態，順著山勢匍匐，粗糙的皮膚傷痕累累。然而，從它那匍匐的主干上揚起的枝丫，從那干禿的枝丫盡頭伸出的綠葉上，又能分明讀出一種倔強與堅韌。

無法想象，在這貧瘠惡劣、狂風肆虐、其他樹種不愿涉足也無法企及的高寒地帶，它是如何孤獨地存活下來的？

如果說神秘天池，映射出長白山的秀麗；莽莽林海，蘊藏著長白山的本色；那么，蒼蒼岳樺，則提煉了長白山的精神與風骨，讓人在驚嘆中感動，在感動中震撼！

長白山旅游攻略

長白山機場坐落在撫松縣松江河鎮長白山保護開發區池西區，距長白山西景區15公里、北景區120公里、南景區135公里，目前與長春、延吉、北京、上海等城市開通了航班。

如果想從北坡登山，應從池北區（原二道白河鎮）出發，是多數第一次去長白山游客的首選，開發得最為成熟，景點也最多，相應的餐飲、住宿等配套設施也最完善，但條件大都一般。如果經濟條件較好，對住宿要求較高，可以選擇住在長白山國際旅游度假區內。

編輯 鐘健 1249768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