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工作者兼內衣設計師。作品有譯著《洛麗塔》,小說《1980的情人》,隨筆集《內秀》、《我的紐約香色行》。擁有獨立品牌“emilyyu”。
Ann Taylor承載著我生活中許多的美好過往,而我,在生命中的重要時刻總會禁不住想起它。
Ann Taylor,生命中的重要時刻
1998年末,我還在時裝學院上學。剛放寒假,圣誕和新年都即將到來。偶然走進離宿舍最近的一家Ann Taylor,發現里面正熱火朝天地減價。那時候正過著打工賺學費的日子,卻好像隱約知道,掙工資的日子應該不遠了。也許該趁此機會給自己準備幾身行頭?抱著三十幾件衣服(大多是平時看了無數次卻舍不得買的)沖進試衣間,最后篩選出其中的二十件。
那應該是Ann Taylor最多姿多彩的一年,也是屬于它的最后的美好時光。像是整家店都在精心準備著裝扮一個深秋季節坐在金色酒店里喝下午茶的優雅貴婦,在寬敞的試衣間里每穿上一套衣服,都能看到鏡子里那個發誓要成為淑女的“少婦”。
一個先我幾年移民美國的女朋友看到這些衣服后,有些疑惑:你真覺得這些衣服適合上班穿著嗎?我當時不假思索地說,應該適合。過后細想,也許的確沒那么適合。盡管從1954年創建伊始,Ann Taylor就把目標客戶瞄準為“富裕的職業女性”,可它最好的幾個系列顯然不是傳統概念中定義的職業裝。怎奈那時候的我心中充滿了對新一年的期盼和憧憬,雖然那些美好的愿望還沒具象到我會穿著怎樣的衣服,但一口氣買下的二十件Ann Taylor在潛意識里應該都是其中的一部分。我應該一直都在期待未來的我會有一個外表靚麗而又不循規蹈矩的靈魂吧。
還沒上班,已經迫不及待地穿上了它們。內衣專業最后一堂課,我穿著繡滿黑色花蕾的本白色無袖歐根紗背心與同學和老師合影留念;畢業秀那天,我穿著茄紫色絲光絨短袖衫坐在臺下等著看我的作品出場;畢業典禮前的頒獎禮,我穿著石榴紅針織連身闊擺裙上臺從校長手里接過獎金。在新生活到來之前的這些最快樂的時刻,幾乎都是Ann Taylor陪伴著我,它是我那段時光的見證者;當時的我沒意識到,其實,我也見證了它那段特殊而美好的時期。
然而很快,Ann Taylor便退出了我的衣櫥。
新世紀開始,Ann Taylor風格模糊這一弊端越來越明顯:對于年輕人來說,它優雅有余活潑不足;可對于盛年女性來說,它又稍顯輕佻。開始醞釀轉型的Ann Taylor,加大力氣宣傳于1996年創建的Ann Taylor Loft下線品牌,推銷這個更適合年輕人的休閑工作裝和家居服系列。可短暫紅火后,來自歐洲的更時髦的H&M以及上貨更迅速的Forever21瞬間就把它淹沒了。
此時,Ann Taylor自己也陷入了迷茫。尤其在2008年經濟危機后,很多個季節,它僅僅使用黑白兩色敷衍了事。各種成本上漲,原先的優良品質感難以維持,質地和風格都急遽退步。雖然從2010年起,品牌改用美艷不可方物的電影女明星作為形象代言,可幾張明艷的臉又怎能改變店鋪內整體貨品的暗淡無光?這十多年間,我再也沒走進過Ann Taylor。
盡管如此,有故事的衣服畢竟都是有生命的。Ann Taylor承載著我生活中許多的美好過往,而我,在生命中的重要時刻總會禁不住想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