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旺舟,操文專
(1.湖北工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武漢430068;2.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武漢430079)
加拿大約克大學政治學教授艾倫·梅克森斯·伍德(1942—)(以下簡稱伍德),是英語國家杰出的左派馬克思主義者。她對資本主義民主的批判,提示了西方民主的虛假性,彰顯了馬克思主義在當代的價值,深化了對新帝國主義的認識,堅定了對馬克思“兩個必然”論斷的信念,對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伍德指出,在9·11事件的刺激下,美國發動了阿富汗戰爭,60位美國學者發出一個聲明《我們為何而戰:來自美國的信》。這封信提出根本價值的聲明,指出他們發動戰爭的價值以及五個真理:“第一,人類天生就是自由和平等的。第二,社會的基本主體是人,政府的法定角色是為人類的繁衍提供幫助和創造條件。第三,人類天生渴望尋找關于生活目的和最終歸宿的真理。第四,意識的自由和宗教信仰的自由是人類不能剝奪的權力。第五,以上帝名義的殘殺有悖于信仰上帝,這是對宗教信仰普遍性的背叛。我們為保衛自己及保衛這些普遍原則而戰。”[1]10
這封信的簽署者指出戰爭反對恐怖主義、適合“合理戰爭”的條件。這場戰爭是首要的和最重要的,因為它適應了侵略和擴大的戰爭從未被接受的條件。在這個背景下,布什政府無法掩蓋其獲得阿富汗和伊拉克的戰略位置以維護其霸權的企圖。這是一種自相矛盾的說法,因為一方面戰爭與自由平等從來都是矛盾的,另一方面對自由平等的追求則成為帝國主義和戰爭的關注點。這個矛盾的問題成為分析帝國主義運行方式的前提。伍德認為要解答這個問題必須考察資本主義。“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占有者與生產者在法律上是自由和平等的;他們之間的關系被認為是自由和平等的個人之間協商一致的契約性關系;甚至普選可能也沒有從根本上影響資本的經濟權力。”[1]11事實上,資本的獲利來自于古老人性差異的消失,因為資本的興盛建立在減少所有類型的人類可交換勞動的基礎之上。
資本主義在非經濟權力條件下分配的能力揭示了它在自由民主條件下的剝削能力。這種情況在剝削依賴于政治權力的壟斷的任何體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資本主義已創造了新的、純粹的經濟強制:工人財產減少,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以獲取報酬,市場的強制控制著經濟體系。“在資本主義社會,占有和剝削剩余的權力似乎不直接依賴于法律或政治上的依附關系,而是以‘自由’生產者(法律上自由并完全喪失生產資料)與絕對的生產資料私有財產占有者之間的契約關系為基礎。因此,資本主義分化出了一個‘經濟’領域,它意味著對剩余勞動的占有是通過‘經濟’手段在‘經濟’領域發生的,是通過商品交換的機制來實現的。”[2]在政治領域中的資本和勞動有民主的權利,而在獨立的經濟領域中它們之間的關系無法完全轉變,人類的許多活動在經濟領域被決定,而無法實現民主,資本主義因此能與自由和平等的意識形態共存,其他的任何主導型的體系都不能做到。形式民主沒有從根本上觸動剝削關系,而且具有自由、平等和非階級的意識形態,成為維持和再生產資本主義階級關系的最有效機制之一。從表面上看,通過強調一個領域的形式民主和另一個領域的事實不平等之間的張力,經濟與政治領域的分離使階級間的不平等更明顯。但從法律和政治上界定階級不平等的消失實際上已使資本主義社會中的階級關系更模糊。“在資本主義社會中,資本家給工人付工資,而不是其它形式,這也沒有得到法律和政治上的承認。事實上,一直依賴強調的是他們之間的不平等。”[1]12當資本必須證明自身的剝削和控制正當時,它不能產生任何不平等的原則,必須采取完全復雜的策略。這是國內層面上資本與勞動之間的真正關系。
在資本帝國主義早期,認為帝國主義依據財產理論進行殖民統治是正當的。首先,當土地沒有被侵占,甚至沒有得到當地居民同意時,殖民者宣稱將使這個地方繁榮。這種觀念首次出現在托馬斯·莫爾(Thomas More)的《烏托邦》一書中。但有關這個問題的爭論很快變得激烈:甚至被侵占的土地不是真正的財產,以及當土地沒有被足夠有效利用之時可以沒收——這從根本上意味著土地不是在高度發達的商業環境中用來獲取利潤的。這種觀點已在17世紀早期愛爾蘭的英帝國主義的辯護之中產生。最系統化的理論在洛克(John Locke)的政治理論中,財產權是基于生產和利用財產獲取利潤,是基于交換價值的生產。
伍德認為資本帝國主義運用經濟強制來實現對全球市場的控制。“傳統的殖民帝國通過‘超經濟’的強制手段,通過軍事征服和經常的直接統治來控制其領土及屬國。而資本帝國主義則能夠通過經濟手段來實施其統治,如操縱市場力量,包括以債務為武器。”[3]3現在以一種完全超越規則和控制的方式保證殖民化是可能的。這是運用同樣的規則于殖民地,像英國在國內經濟中利用財產一樣。在英國,資本主義競爭、積累、利潤最大化的規則滲透進所有財產關系中。殖民地土地和英格蘭一樣被看作是普遍的和浪費的,被納入到涉及商業化農業利潤的領域中。這展現了一個全新的倫理道德,即交換價值勝過所有其他商品,從剝削和占有到生態災難,資本主義都以自由和平等為名義,使為每種剝削的正義性辯護成為可能。但是以財產理論的形式為帝國主義辯護代表了帝國主義一個特殊的時期,很快被證明為不充分。資本主義將最終發展到殖民化不再是必要或渴望的時候,資本帝國主義就出現在20世紀的后半葉。“當資本主義強加其經濟權力于世界,它就沒有必要實行直接的殖民統治。”[1]13這經歷了漫長的時期。在印度,帝國權力甚至必須回歸前資本主義帝國時期的做法,即殖民帝國依靠軍事專制實施統治。資本主義帝國的徹底發展依賴以上所有的經濟強制,這是美帝國主義的基本特點。總之,美國傾向于避免帶有殖民色彩,代之以形式帝國來維持霸權,依賴其資本的優勢,它強加市場強制并控制其他國家和地區。如果沒有軍事力量的支持這是不可能的,美國的角色已經改變,它充當全球體系的警察,為資本運動提供安全保障。這個問題與資本帝國主義產生的意識形態相關。現在沒有一種理論能證明非殖民化、非殖民帝國的存在,但是如何要求帝國不對殖民地進行直接統治和不需要個人統治或財產控制呢?
伍德認為,資本帝國主義的目的是為資本的自由流動提供保障,特別是保證美國資本在世界任何地方的流動,這被稱作門戶開放主義。這不意味著殖民統治,不意味著對殖民地人民的直接統治。“盡管我們反復受全球化理論影響,但不意味著主權國家的消失。相反,它要求一個穩定的多元國家體系保障資本主義的規則。”[1]14資本的自由流動也不意味著一個真正統一的全球經濟。世界經濟相互依賴是事實,這意味著世界經濟都屈從于全球資本的強制;但門戶開放主義和所謂的自由貿易是一個方面。全球資本實際上從非平衡發展的國內經濟中獲利,這使其剝削廉價勞動力和資源,同時限制來自于低收入經濟體的競爭。全球資本也從控制勞工運動中獲利,不需要一個全球化的國家,而需要聽命于全球國家體系,保證經濟和政治規則實行于領土邊界內,同時有利于全球資本對領土邊界的滲透,沒有顯示任何危險的挑戰或競爭。
伍德認為,與傳統帝國主義不同,資本帝國主義不依賴于證明帝國統治的合理性,而是否認它的存在。資本帝國主義與資本主義一樣掩蓋階級統治的方式。在資本帝國主義的統治下,資本與勞動之間的階級關系模糊,在形式上的自由與個人平等之間采取協商一致的契約形式。“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形式上政治平等不必是一個隔離開來的特權領域,……就直接生產者而言,資本主義勞動契約在其外是自由平等的,但在其內是不自由和不平等的。”[4]111資本帝國主義的剝削缺乏殖民規則的透明性。但依靠資本主義的市場強制,全球資本能在沒有直接統治的條件下實施統治。代替運用國家權力實施直接統治,全球資本在諸多主權國家的背景下興盛,在資本主義民主中,民主政治由形式自由和具有平等公民權的個人組成。公民平等傾向于掩蓋資本主義社會中的階級統治,法律上的國家主權傾向于掩蓋帝國統治。“資本主義民主的虛假性歸根到底就在于它是表面的政治民主與實際的經濟強制的結合。”[5]資本主義的民主其實就是資本主義統治的意識形態。但靠這些來證明新帝國主義的合理性是不夠的。因為資本帝國主義依賴于征稅和資本主義經濟強制的維持也要求一個經濟規則。經濟帝國主義在這個意義上在20世紀后期成為現實,意識形態的策略仍然在發展過程中,但輪廓現在基本清楚。“近年來最主要的策略是將全球資本主義經濟當成相互的、自然的現象和歷史的必然性,全球化是兩種自然過程的不可避免的結果:市場的自然規律和技術決定論。”[1]15將市場規律理解成不可避免地包含整個世界的事物發展的規律就無法批判它;新信息技術不僅促成這個過程,而且甚至是這個過程的主要原因。資本帝國主義有著深刻的矛盾,其意識形態更加復雜。“不管純粹的經濟強制如何強大,不管帝國主義權力有多強,它能從純粹的經濟統治中獲利,而不是更危險和少利潤的殖民冒險——或確定是因為它無法主導這個直接統治的世界——帝國不能沒有全球國家體系管理全球經濟。”[1]15一個真正的全球化國家能維持全球資本,民族國家已經維持了國內資本,在資本的經濟力量與維持它的政治力量之間有一個真正的結合點。
伍德認為一個多元國家的全球體系顯現出自身的問題。在全球國家體系中,為資本提供穩定環境和維持規則不是容易的。這要求純粹的經濟權力所不能提供的政治、軍事和意識形態的支持。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任何帝國歷史中,要求軍事權力更重要,盡管事實上它的目的不是領土擴張或殖民統治。如果有任何相似的目的,那么就是模糊和完全接受,管理這個世界以便讓資本的流動更安全。資本帝國主義不僅需要意識形態在全球國家體系中幫助維持合適的政治環境,而且也需要證明其使用大規模軍事力量的合理性。而且軍事力量使用的合理性的證明不僅是為反抗真正的敵人,甚至是為殖民擴張,為無限的目的。總之,資本帝國主義需要意識形態來證明國家之間的無限戰爭的合理性。
伍德認為資本帝國主義處理一些事情同早期帝國主義不一樣,它們具有危險性相對弱的民主,這非常適應階級統治和帝國擴張。資本帝國主義的主要目的不是要增強民主的公民權,而是在面臨不可能的大眾政治和大眾主權的情況下保證精英統治。其目標是公民的去政治化和將民主轉變成規則,依賴掌握財產的階級來統治消極的公民,將民主限制在有限的、形式化的政治領域。資本帝國主義使民主的公民權相悖于或屈從于官僚集團的經濟利益。“資本主義民主中的政治平等不僅能夠與社會經濟的不平等同時存在,而且還能使這種社會經濟的不平等基本保持不變。”[6]209歷史已為經濟權力和政治權力的分離提供了條件,而且現在必須給政治領域重新留個出路,以便使其屈從于經濟權力。政治明顯地被定義成調節階級不平等和經濟利益多元化的工具。面對產生于美國革命的強大公民權,民主盡可能中性化已成為一種流行觀念。憲法的創立者原本想保證民主的公民權,而不是民主的國家權,權力應掌握在人民手中。一方面,大多數權力必須靠盡可能的碎片化和過濾來消除,以便防止權力聯合成壓倒性的力量。這是詹姆斯·麥迪遜(James Madison)所指出的共和國的一個大優點。另一方面,控制財產的富裕精英的權力必須依靠過濾的大眾權力來保護,通過代理制以及權力機構,而不是屈從于選舉——參議院和總統。
伍德指出,傳統帝國通過直接軍事干預謀求霸權的策略現在已經失效,雖然形式民主和平等主義的意識形態受到限制,但是民主在傳統帝國策略不再有效后變得特別有用。比如,認為第三世界將按照西方標準,在西方的幫助下獲得發展。這會在維護帝國利益和要求的前提下發生,至少這種帝國理論給發展中國家提供了一些積極的信息。戰后發達國家的長期繁榮給長期的經濟衰退提供了機會,發展理論讓位于新自由主義,伴隨著其“結構調整”、私有化和弱勢經濟體,而對外國資本和金融投機無能為力。在這個背景下,一些著名的新自由主義者甚至承認未來世界80%的人口將是多余的,高技術農業和農業商人將代替成千上萬的農民,涌進城市,形成城市貧民區。“對這些成千上萬的人來說,他們沒有福利,未來沒有希望;甚至與不激進的新自由主義理論相比,傳統發展理論承諾得更多。但討論民主是廉價的和采取功利的保守策略,至少滿足帝國資本的國內消費。”[1]17
伍德認為資本主義民主盡管要保證民主選舉和其他民主形式,但根本目的是實現徹底的階級統治。資本主義甚至在早期就創造了經濟與剝削權力分離的可能性,它不再依賴唯一的政治權力。現在存在著一個獨立的經濟領域,有自身統治的原則。美國民主創造了政治領域,適應了政治權力和經濟權力中的資本主義勞動分工。美國代表了資本主義民主的模式,美國民主結合了意識形態的觀念和實踐,形式的人民統治和實質的資本統治。在美國,公民民主不會直接影響在任何情況下的階級權力。資本主義把民主限制在可控制的有限領域,但是占有權與強制權之間的勞動分工使這種可能性存在,也使國家成為資本主義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沒有干預,甚至所有的公民在法律上平等,具有普選權。但資本主義依賴國家創造積累的條件,資本自身不能創造。國家權力掌握在錯誤的人手中仍然是危險的事情。美國的民主特別是憲法保護公民權,使政治屈從于階級不平等和經濟利益的多元化。到現在為止,美國的民主已使形式民主和資本主義的階級統治在國內外維持了很好的平衡。
伍德認為美國民主的實質是形式民主與階級統治——資本的階級統治的結合。這涉及一個精致的抽象化的關于大眾主權的主張與資本統治之間的平衡,以及政治對資本主義市場的屈從和利潤的強制。美國很好地接受了這種復雜的結合。“我們被灌輸財產是最根本的人權和市場是真正自由領域的觀點。我們被迫將國家當成試圖維持財產權和自由市場的一個工具。我們被迫接受最多的社會條件在超越民主范圍的經濟領域被決定的觀點。”[1]19伍德認為“人民”不是在社會方面作為一般的人、工人、或與大眾權力相關的,而是作為一種純政治的類型;而且將民主限制到一個有限的、形式的政治領域。她認為政治權力是消極的,公民權是消極的,個人甚至私人特征可以通過一次次的選舉實現,但沒有積極的、集體的或社會的內涵。所以對美國人來說,運用這種民主觀念于帝國主義不是不可能的。
伍德將20世紀的美國作為帝國的一種先鋒類型,稱為門戶開放的帝國主義。門戶開放政策最先同中國有關,這個政策開始于主張中國的領土完整,即外國有在中國實施統治的自由權,但中國的領土完整需要保證美國資本的利益,給美國資本滲透中國經濟提供自由。世界存在多樣性的國家,這些國家可能保證它們的領土完整,當開放它們的經濟領域給外國資本及美國之時,必須按照美國資本及美國的要求運行。在國際規則與美國民主共和國之間有一個明顯的關系,在美國,民主的公民權是與資本的經濟強制的手段結合在一起的。美國以明確的反殖民的公平、平等和民主擴展的名義通過軍事手段打開那些國家的大門。這意味著政治與經濟權力形式分離具有可能性,美國支持從屬國家的領土完整和主權。甚至左派人士已被這種意識形態策略說服。例如,考察安東尼奧·奈格里(Antonio Negri)和麥克爾·哈特(Michael Hardt)的《帝國》一書,描述了美式帝國,認為它與門戶開放時期的帝國類似。然而,對美式帝國民主的說辭,美國似乎表現出友好的獨裁專制。以民主名義的模糊民主是另外的選擇,已成為近年來更為重要的事件。例如在中東,它已很難消解傳統的伊斯蘭運動對美國獨裁朋友的反抗,這種威脅已成為真正大規模的運動;而且在這種背景下最好的策略是代替這些獨裁統治,伴隨統一的民主。美國不可避免地推遲支持伊拉克的選舉。這可能直接干預或支持其友好的獨裁統治來實現,他們設法限制形式民主改革的危害。美國的民主特別有用,提出兩種基本的策略。“一種是尋找阻礙大多數人權力的選舉過程與制度。另外一種是最根本和最重要的——盡量過濾民主的社會內涵。”[1]21在第一個方面,政治群體主要的反對勢力當然被排除,如穆斯林兄弟會從埃及選舉過程中被排除,盡可能保護財產或美國利益。在伊拉克,美國的占領意味著直接地干預一個真正的民主化轉型。但所有這些說法和行為是民主的反社會化,是真正關鍵的反民主化策略,更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選舉建議。反民主化策略是將形式政治權代替任何社會權力,這是新自由主義擴展的目的和影響。如果全球化準備將民主推向世界,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就讓我們相信當面對資本權力變得更脆弱之時,經濟和社會生活將會超越民主權力所能達到的范圍。
伍德指出,在帝國意識形態和民主之間的抽象化的平衡已依賴于政治與經濟領域之間獨特的勞動分工,到目前為止運行良好。但政治與經濟權力之間的傳統關系使資本主義容納形式民主的分離成為可能,國家與資本之間的勞動分工正在被侵蝕。她認為早期的政治與經濟權力的分離已使資本擴展到全球并超越政治邊界,使資本的經濟權力和維持全球經濟的政治權力之間產生了持續擴大的鴻溝。全球化經濟的結果是國家通過運用國內關系的手段管理經濟運行,資本已變得更加依賴區域國家體系對經濟的管理。這意味著經濟與政治之間的勞動分工更嚴重,全球化資本需要統一的國家體系使民主化轉型更有可能,民主有一個更真實的內涵。資本不僅在帝國中心需要區域國家,也貫穿全球體系管理全球化經濟。在新的世界規則中,民主甚至在它的有限形式中都面臨著持續的攻擊。最壞的結果意味著戰爭,在無限戰爭的國家,甚至資本主義社會的形式民主也在威脅之中。存在對自由主義民主的攻擊,對在美國和其它地方公民自由的攻擊。這是壞消息,好消息是區域和民族斗爭現在比以往更重要。全球化資本對區域國家的依賴也許是其最脆弱的地方;同真正的民主斗爭相比,在每個國家、地方;特別是在帝國的老巢沒有什么更具威脅性。
伍德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原則和方法,深入分析“9·11事件”后美國發動的阿富汗等反恐戰爭,指出以美國為首的帝國主義國家實際上是假借維護人類的自由平等的名義發動侵略戰爭。伍德分析揭示了霸權主義國家的罪惡行徑,澄明了民主在資本帝國主義實踐中的作用,這是其獨到之處,但是忽視對資本帝國主義內在矛盾的闡述,忽視對資本主義民主背后的文化霸權、階級關系的分析,也沒有充分將新自由主義與資本帝國主義結合起來,既沒有構建反抗資本帝國主義的革命主體,也沒有構建超越帝國意識形態的道路。
伍德正確揭示了資本帝國主義與民主的緊密關系,這主要體現在:其一,伍德從資本主義的政治與經濟分離的視角揭示了民主已經成為資本帝國主義的意識形態,建立在資本主義私有制基礎上,并受資本邏輯支配的民主已經喪失其本真含義。人們無法在政治領域實現民主,也無法在經濟領域實現民主。其二,雖然資本帝國主義不以直接的殖民統治為目的,而是以建立經濟霸權,保障資本的自由流動為目的,但是它仍然需要超經濟力量的支持,而資本主義的民主就是重要和不可替代的超經濟力量。其三,資本帝國主義通過民主的意識形態鞏固了其壟斷性的政治權力,為資本帝國主義的經濟強制提供重要保障,增強了對工人的剝削、從根本上加劇了資本與勞動的矛盾。其四,資本帝國主義之所以能夠在全球化過程中維護其經濟霸權,就在于遮蔽了工人等大眾的真實民主需求,使得資本帝國主義與大眾的意識形態呈現出某種契合,即都是以追求自由平等的民主觀為特色的意識形態,從而構成了資本帝國主義維護和再生產階級關系的有效機制之一。其五,資本帝國主義通過民主的意識形態證明其剝削和統治的正當性與合法性,也從而為進一步擴大資本投放的空間和滲透的領域奠定基礎。其六,資本帝國主義通過民主的意識形態遮蔽其“帝國”身份,妄圖否認其存在,并依此模糊資本與勞動的關系,掩蓋帝國的階級統治。
伍德對資本帝國主義與民主關系的認識具有重要的意義。其一,深化了對以美國為首的帝國主義國家謀求世界霸權,發動無限戰爭的認識。帝國主義國家用戰爭來反恐的方式破壞了世界的和平與發展,違背了人類基本的價值準則。帝國主義國家一方面宣稱維護人類的真理和價值,給世界帶來自由和民主,捍衛世界和平,但是在反恐的名義下屢次對他國進行軍事干預,對阿富汗、伊拉克等主權國家進行轟炸,嚴重損害了這些國家的主權,給相關國家的人民帶來了生命和財產的損失,最終走上了自食其果的道路,勢必招致全世界愛好和平的國家和人民的反對。其二,加深了對民主作為帝國主義意識形態的認識。資本主義的民主從來都是建立在資本主義的私有制及其社會關系基礎上,政治民主與經濟民主從來都沒有真正統一,形式的民主和真實的不民主成為資本主義社會最重要的政治景觀。資本帝國主義正是依靠民主的意識形態屬性,不斷侵蝕大眾的思想領域,消解大眾的抵抗傾向,最終實現對資本帝國主義的價值、目標和運行方式的認同。最終操控全球市場,實現全球霸權。其三,加強了對資本帝國主義實施階級統治的理解。資本帝國主義雖然也宣揚自由民主,并通過法律保護公民權,但是這并不能改變其受資本邏輯驅動追求一種抽象化的大眾主權和民主權利的企圖,也無法掩蓋其剝削和反人類的本質。它打著捍衛自由民主的幌子,將經濟機制貫穿到社會的運行過程中,從更加隱蔽的層面實施著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統治。其四,凸顯了中國民主政治建設的重要性。帝國主義國家不可能實現真正的民主,只會帶來民主的異化,使民主淪為統治的意識形態和工具。民主是社會主義的題中之義,而與資本主義不相容。民主政治建設是中國社會主義總體建設布局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要實現對資本主義的超越,建立高度發達的政治文明,必須消解資本主義的自由民主的意識形態,瓦解資本主義的制度及其生產關系,重建社會主義的民主,讓社會主義的民主成為每個人自由解放的必備條件。
總之,伍德的闡述讓深化了對資本帝國主義的本質和特點的認識,有助于我們進一步加強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自覺抵制西方帝國主義對中國的干涉,捍衛中國的國家利益。
[1] Ellen Meiksins Wood.Democracy as ideology of empire[M]//Colin Peter Mooers(ed.).The new imperialists:ideologies of empire.Oxford:Oneworld,2006.
[2]文兵.歷史唯物主義重建之下的民主觀念[J].北京行政學院學報,2012,(1):53-56.
[3][加]艾倫·梅克森斯·伍德.資本的帝國[M].王恒杰,宋興無,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4][英]賈斯廷·羅森伯格.市民社會的帝國——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理論批判[M].洪郵生,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
[5]屈婷.論艾倫·伍德對資本主義民主的批判[J].理論與現代化,2012,(3):29-35.
[6][加]艾倫·梅克森斯·伍德.民主反對資本主義[M].呂薇洲,等,譯.重慶:重慶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