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橘”:梭羅的自然生活觀

杜明甫

（河南財政稅務高等專科學校外語系,鄭州 451000）

“越橘”:梭羅的自然生活觀

杜明甫

（河南財政稅務高等專科學校外語系,鄭州 451000）

梭羅在散文《越橘》中，對生長在新英格蘭地區的越橘及其歷史記載進行了詳細的描述，可以看出他對越橘可謂情有獨鐘,他認為越橘是人類快樂和精神健康的源泉,建議多建公地和樹林等以保存鄉村生活方式，使城市生活與自然相融。

越橘；梭羅;自然生活

美國自然作家梭羅(Henry D.Thoreau,1817～1862)的作品，除了廣為人知、被評論家和學者們反復評論、在國內有多個譯本的《瓦爾登湖》（1854）之外，還有《在康科德和梅里馬克河上一周》(1949)、《緬因森林》(1864)、《科德角》(1865)等在國內也有譯本，但很少有人閱讀，更難見評論。梭羅的自然散文《漫步》、《野蘋果》、《秋色》、《越橘》（huckleberry）等，國內除了《漫步》有節譯，其他還幾乎無人提及，更不用說研究了。本文通過對《越橘》的簡略評述，以期能使讀者更多地了解梭羅自然散文的內涵及特點。

我們對huckleberry這個詞并不陌生，馬克·吐溫小說《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主人公哈克貝利·費恩（Huckleberry Finn），簡稱哈克，原意就是“越橘”。此越橘指生長于北美洲的石南科低矮灌木所結的漿果。馬克·吐溫給哈克取這個名，大約是因為哈克有點野，不愿接受教化，跟越橘特性有些相似吧。

梭羅在《論公民的不服從》中，講述了他從監獄里一出來就去采越橘的經歷：

我去鞋匠那里取修補的鞋，被抓進監獄。第二天被釋放出來，我繼續把自己的差事做完。拿到修補的鞋后，加入了一個越橘隊。他們已經對聽我指揮等得不耐煩了。因為馬具很快就安好了，半小時后，我們就到了兩英里遠最高山上的一塊越橘地，把州政府拋到九霄云外。[1]140

在《瓦爾登湖》的《湖》篇中，梭羅一開始就說，當自己厭倦于人類社會，厭倦于人們的無聊閑談，甚至也煩透了村里的朋友們時，就來到森林牧場，以越橘和藍莓為餐，并寫道：

你若想知道越橘的味道，就問放牛娃或山鶉吧。從來沒有摘過越橘的人認為自己品嘗過越橘，這是一個常見錯誤。越橘從來沒有到過波士頓。越橘長在波士頓坐落的三座山上，城里人從來都不知道。果子的粉衣在市場貨車里被擦掉的同時，其芳香和精華也隨之消失，果子只不過是填肚之物而已。[2]168

可見，梭羅對越橘有濃厚興趣，不但結隊采摘，以之為食，還在多篇作品中反復夸贊越橘。《越橘》是梭羅的晚期作品，是他作為博物學家對漿果仔細觀察，認真查閱大量關于漿果的歷史文獻，思考人們對待漿果的態度，以及人們對待自然和印第安人文化的所作所為之后寫成的一篇散文。

一、認識越橘

梭羅寫道，6月下旬，越橘呈綠色，三周以后，在綠果和綠葉間就有了黑色或藍色果。7月初開始成熟，7月底就熟得可以摘了。8月初熟透，山上到處都覆蓋著黑色漿果，其新鮮程度持續到8月中旬。漿果的形狀、色澤和味道各異。有圓形，有梨形，有的黑得發亮，有的黑得發暗，有的呈藍色且皮又硬又厚，有的較甜，有的較淡。總之，它們的不同，比植物學家所能觀察到的多多了。它們的很多特征，連植物學家都看不到，更不用說普通人了。越橘很容易干，往往還沒成熟，就被干熱天氣曬干，變得又堅又黑。8月中旬，越橘發軟、生蟲。8月20日后，孩子們一般就不再把漿果拿到街上去賣。到9月底，還能見到山上覆蓋著一片縮緊的干硬黑橘。12月中旬，也可看見很多這樣的干橘掛在山上，它們還沒有成熟就被風干，沒有甜味。梭羅通過自己的觀察，看到了很多常人看不到的越橘特性。越橘到處都可以生長：“它長在我們最高山頂，對它而言，沒有哪個牧場的石頭太多或貧瘠。它生長在沙漠之地，矗立在純沙中間；同時它又在最好最肥沃的土壤里興盛”。[3]179玉米、土豆、蘋果、梨子等的生長范圍相對較窄，可是，美國人不但可以在新英格蘭最高峰之一的華盛頓山頂摘滿一筐與在格陵蘭島一模一樣的越橘，還可以在低矮的沼澤地找到格陵蘭人從來沒有夢想到過的另一種類的越橘。

二、越橘的生活價值

從金錢角度看，越橘是有利可圖的。1856年，即寫這篇文章的幾年前，梭羅就見到阿什比的一些居民賣越橘，獲利2000美元，這在當時是很大一筆財富。在收獲季節采摘越橘，絕對可以掙一筆不小的收入。在5月和6月，山坡田野充滿漂亮的鐘形越橘小花，這種植物在各地充足自由地生長，是真正的美味。令人遺憾的是，有這么好的自然饋贈，人類（主要指白人）卻棄之不用，反而去栽種別的帶罪惡的東西，如煙草、罌粟等。這樣的人類令梭羅痛恨不已：“人類如愚蠢的惡魔，致力于栽種煙草，為這個目的而發明了奴隸制和上千種其他詛咒，帶著無盡的痛苦和殘酷，終生都種植煙草，使煙草而不是使越橘成了主要產品。”[3]187

藍莓和越橘是無處不在、有益健康的普通果實，田野山間到處都鋪著一層這樣的漿果。它們不但提供給我們食物，還邀請我們與自然一起參加野餐社交活動。這是圣餐，不是禁果，沒有撒旦變成的蛇來引誘。采集漿果的季節是小孩子們的假日，很多小手都來摘漿果，既可賣點錢，也是最好的消遣。采摘漿果就是采摘健康、快樂、靈感和上百種其他比漿果本身更美好更高尚的果實。這些東西只有在像越橘地這樣的地方才能找到。當梭羅爬上家鄉的一座小山，看見越橘和藍莓叢被果實壓到地上，他把它們看成是“適合長在奧林普斯山上或指向天堂的山上長出的果實”。[3]188吃這些果實時，頭腦里自然而然會出現一些思想，好像這些果子就是“思想的食量，雖然是干的，卻滋養了大腦。”[3]188

草場上的牛不喜歡越橘之類的漿果，由于數量太多，鳥獸都不用吃它們。即使在漿果結得相對少的年份，在離場鎮村舍比較遠、人跡罕至的地方，也結著很多越橘。路邊都成了果園，沒有任何人去采摘。漫步其中，猶如走進了更加肥沃的田野，走進了“內地的伊甸園”。[3]190走進了流著奶和越橘的樂土。總之，走進越橘地，就是走進了精神的樂園和靈魂的歸屬。

梭羅認為自己的學徒期是在越橘地里的多次旅行中度過的。盡管從來沒有為學費和校服支付過一分錢，那卻是他接受過的最好教育。梭羅同時代的社會改革家西奧多·帕克，就是在新英格蘭通過采摘越橘接受教育長大成人，隨后既沒有進過哈佛大學，也沒有進過比越橘地更遠的任何學校。“那里就是大學，你在那里能學到不朽的法律、醫學和神學，不是在斯多里、華倫和威爾那里學的，而是在比他們聰明得多的教授那里學的。為什么要匆匆離開越橘地，前往大學校園呢？”[3]191越橘地就是人們的大學校園，在那里不但能學到很多更有價值和意義的東西，還能遠離一些不好的現代觀念的侵蝕，雖不被某些人理解，卻能把一些人引向真理：

就像過去它們生長在荒地，遠離城鎮，不采納在城鎮盛行的觀點，因而在某種不好的意義上被稱為不開化，因此，我相信，我們這些蹲在越橘牧場也即我們的荒地的人，也會慢慢地不采納盛行于城鎮的各種觀念，雖然我們會被人們戲謔地稱為‘越橘人’。更糟糕的也許是，來自城鎮的使者，與其說是來拯救我們，不如說是為我們的漿果而來。[3]191

當越橘地變成人們的私有財產，當美麗可口的越橘被褻瀆，變成金錢，沒有什么比這更令人難受的了。梭羅覺得，雖然我們有權利把越橘、野草和樹等等變成私有財產，我們的習俗也允許我們這么做，但我們的文明和勞動的分工將一切事情都變成為錢而做，卻是“最糟糕的事情”。[3]194梭羅懷著沉重的心情寫道：

有一群人被人雇來采摘漿果，我們真是把漿果錯放在他們的手里了，因為他們根本不懂得欣賞，只要雇主不給他們錢，他們馬上就停止采摘，他們只對跟金錢相關的漿果感興趣。我們的社會法則就是這樣，我們做出妥協，讓漿果遭受侮辱和奴役。[3]195

越橘只屬于來此玩耍的一堆天真的孩子們。凡是帶有一定功利目的的人來采摘，都是對天然漿果的不敬。擁有怦怦跳的心和靈巧雙手的人，才配采摘這些漿果。對印第安人來說，大地及其所有產品，如空氣和水，都屬于所有部落，不歸任何私人所有。可是對取代了印第安人的白人來說，屬于公眾的地方，只是村子里一塊小小的園地或公地。哪怕離人們幾十英里遠的地方就有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人們也不看重這些風景，也不讓外面的人知道這些風景。如果在某地發現了一粒金子，或在水壩里找到一顆珍珠，消息就立馬傳遍全國。1850年代在加利福尼亞的淘金熱和1860年代在內華達的淘銀熱，人們從各地蜂擁而至，便是這種情景的真實寫照。美國的土地嚴重私有化，人們若要走過每一塊地方，都需要得到別人的允許才行，到處都是圍著大片私人領地的籬笆。我們所謂的社會進步，似乎就是把鄉村變成城鎮，砍倒樹林來建造禮拜堂。在梭羅眼里，樹林是不用手建造的“更加宏偉的神殿”，[3]196樹林遠勝于用樹木建造的任何殿堂。與其到人為的殿堂朝拜圣人天神，不如進入樹林與天地直接交往。

三、越橘的生態啟示

在這篇散文的結尾，梭羅已經跳出了只對越橘的關注，而將視野轉向更廣闊的自然生態之中。水、草、湖、樹等，有著金錢不能代表的高級用途。梭羅向城鎮居民建議，如果他們還明智的話，無論花多大代價，也要保存這些東西，因為它們教給人們的東西，比任何教師、牧師、任何教育制度教給人們的都多得多。自然最美麗最珍貴的東西，都應該屬于公眾。我們在小心謹慎地過城市生活的同時，應該盡可能保留鄉村生活的優勢。搞城市設計的人，應該讓河流永遠屬于公眾，河道的一邊或兩邊都應該有公共道路。而且，為了居民的娛樂和教育，每個城鎮都應該建有公園，公園最好是原始森林，不得砍伐樹木，而是讓其生長其間，自然腐爛。梭羅在“秋色”中，也提到樹對人類居住地的重要性，成蔭綠樹能“將抑郁和迷信擋開”，而只有一兩棵樹的村子，“肯定住著最窮、心胸最偏狹的宗教分子，和最絕望的酒鬼，那一兩棵樹僅是供村民用來上吊。”[1]惟有生活于自然環境，置身于自然環境，才能有身心健康。

我們今天倡導的“森林城市”、“田園城市”建設，可以從梭羅的此類作品中找到較早的思想源泉，可以說梭羅是生態環境的理論先驅，他也被環保主義者稱為環保運動之父。梭羅對生態環境的價值，比我們看得深遠。梭羅對保留鄉村生活的觀念，還沒有在我們的生活中充分體現，也就是說，我們還缺少一種真正的精神快樂和健康的保障。愿梭羅的這種健康自然的生活觀對我們的生活有所啟發，讓我們回到自然的懷抱，去采摘快樂和健康。

四、結語

越橘不但有較好的經濟價值，還有更高級的精神價值，棄之不用而去種帶罪惡的東西，是人類的悲哀。只見越橘的經濟價值而不重視其精神價值，既是人類的狹隘，也是對越橘的褻瀆。人類要健康發展，就要善待越橘，要與自然為伴，置身于自然懷抱，用像越橘這樣的天然食品去滋養我們的大腦。梭羅的這篇《越橘》，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值得我們去思考和付諸行動的文化觀和自然生活觀。

[1]Thoreau，Henry D.The Essays[Z].Selected and edited by Lewis Hyde.New York：North Point Press，2002．

[2]Thoreau，Henry D.Walden[Z].Edited by Jeffrey S.Cramer．New Haven and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2004．

[3]Thoreau，Henry D.Wild Apples and Other Natural History Essays[Z].Edited by William Rossi.Athens:the University of GeorgiaPress，2002．

[4]羅伯特·米爾德.重塑梭羅[M].馬會娟等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02．

[5]梭羅.梭羅集[Z].陳凱等譯.北京：三聯書店，1996．

[6]Lynch，P T.The'Domestic Air'of Wilderness：Henry Tho?reau&Joe Polis in The Maine Woods[J].http://thoreau.eserver. org/mewoods.html.2009-12-5．

[7]王波.美國重要歷史文獻導讀：從殖民地時期到19世紀[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8]Thoreau，Henry D.A Yankee in Canada[Z].http：//www.tho?reau-online.org/a-yankee-in-canada..2010-08-05.

(責任編輯：王念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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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03

杜明甫（1962-），男，河南葉縣人，河南財政稅務高等專科學校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學、職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