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河與大海之間（組詩）

石頭把蔚藍叫醒

那藏得最深的，一定是最冷的

在黃河岸邊的風聲里

只有沙子里的石頭聽出了其中的玄機

但是它沉默，從不給我們任何指點

這是石頭的另一種修行

有什么死去，就有什么正在醒來

從水中挺身而出，叫醒荒草，孤島和大海

只有黃河岸邊的石頭

才能叫醒沉睡的天空，和蔚藍

在清晨的露珠里重生

所有劃船的人，都是同一個人

在黃河，所有的木槳都已經長成樹木

那新鮮的嫩芽喂養著燈火，高高在上的銀河

沒有什么會真正老去

黃河在白晝里長大，在夜晚涅槃

在清晨的露珠里重生，吞下整個大海之后

他才成為一個真正的孩子

所有人的父親

當大河涌入大海

當落日與波濤擦肩而過

我看見了黃河那最沉靜的部分

河流也需要停下腳步，群星升起時

再重新上路。岸邊的蘆葦搖蕩著風中的鳥鳴

被折斷的樹木把手伸進水中

這是他們最后一次道別，當大河融入大海

諸神返回家園，人類在一滴水中藏身

丟下我，和灘涂上的月光

在黃河入海口

我口含岸邊的一棵蘆葦

黃河，就從草徑里流進我的心臟

這么多年，面對紛亂的生活

焦灼于無常。沒有一封信是寫給我的

沒有人告訴我身處世界的哪里

今天，當我在入海口

看黃河無聲地嵌進大海的胸膛

最后又消失無蹤。有什么不曾離我們而去

又有什么即將到來？

夜宿黃河聽天地交錯的轟鳴

手中的煙卷忽明忽暗

夜航的船只劃進夜色深處

我們終將融為一體，在黃河岸邊

我依靠那些微小的事物護佑

荷花在暗處開放，水鳥把自己深埋在泥沙中

總有一些事物不再沉默

大水慢慢升高，星空在默默地下降

草木不能逃脫的，人也不能

閉上眼睛，聽塵世的絕響

天地交錯的轟鳴

趙亞東：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參加《詩刊》社第三十一屆青春詩會，結業于魯迅文學院三十一屆高研班（詩歌班）。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星星》《十月》《作家》《文藝報》《草堂》等報刊。出版詩集《土豆燈》《石頭醒來》等多部。獲得第九屆中國紅高粱詩歌獎等多種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