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延安整風中黨的思想建設的脈絡、經驗與前瞻

邵玉彩

（南京師范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當歷史的車輪行進到20世紀40年代初，中國共產黨開展了一次全黨范圍內反對主觀主義以整頓學風、反對宗派主義以整頓黨風、反對黨八股以整頓文風，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大眾化、民族化的政治與文化運動，也是黨的思想解放運動，即延安整風運動。通過這次整風，我們黨破除了將蘇共經驗和共產國際指示神圣化的教條主義，還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一個理論——毛澤東思想確定為黨的指導思想，進而極大地促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對中國的革命和建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雖然中國共產黨在這次全黨范圍內的以整風的形式進行思想建設出現了一些過火的做法，但是從中國革命總的進程上看，這次以整風的形式對黨思想上的凈化來說，則帶給了發展中的中國共產黨和中國革命許多積極效用。本文從延安整風中黨的思想建設的脈絡、經驗進行鳥瞰式解剖與透視，并對當前黨的思想建設提出前瞻性思考。

一、脈絡：延安整風黨的思想建設過程梳理

我國早期著名的馬克思主義者李大釗曾對 “思想”進行過深刻的論述，“思想本身沒有絲毫危險的性質，只有愚昧與虛偽是頂危險的東西。”[1]7說的極為精辟，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思想就其本身來說，它的本質屬性沒有任何危險，但是只有思想中愚昧和虛偽的表現形式是極其危險的東西。那么 “思想”這兩種表現形式其實放在延安整風環境里是指思想建設中存在的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這些主義和形式對黨的思想建設產生了極大的沖擊。針對當時黨的歷史發展情況、黨的現狀、黨所處的客觀環境，毛澤東同志曾對此明確地指出：“這是一個極其嚴重的矛盾，一個絕大的困難，在這種情形下，如果不進行一個普遍的馬克思主義教育運動，即整風運動，我們還能順利前進嗎？顯然這是不可能的。”[2]1108基于此，全黨必須布爾什維克化，就必須在全體干部中普遍地進行整風學習。時間從1942年2月到1943年10月。按照全黨整風運動歷史演繹的過程，可以分為五個時期。

（一）思想啟動階段

從1942年2月1日至4月2日為思想啟動階段。1942年2月上旬，中國共產黨向延安這一局部執政的中心地包含的機構和單位，傳達了 《整頓黨的作風》和 《反對黨八股》的報告，向黨員召開動員大會，制訂學習計劃和檢查計劃，在全黨范圍內進行思想整風啟動。在2月28日，中共中央頒發了 《關于在職干部教育的決定》，大力強調整風的重要性，強調必須加強在職干部教育，并提出了理論聯系實際的學習原則。

針對黨的干部思想整風的重要性，黨中央對報紙進行了整頓。在座談會上，毛澤東同志對整風運動出現的偏離做法進行了分析和批評，指出整風運動中要好好地利用報紙，就此 《解放日報》作為黨中央的機關報改版后，對整風運動的開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二）學風學習階段

1942年4月3日，中共中央宣傳部作出 《關于在延安討論中央決定及毛澤志同志整頓三風報告的決定》（簡稱 “四三”《決定》），對整風運動的目的、要求、方法、步驟和學習文件，作了明確具體的規定。“四三”《決定》是指導整風運動的重要文件。《決定》發布后，延安整風運動轉入學風學習階。學風學習，著重反對主觀主義以整頓學風，學習文件有：中央宣傳部 “四三”《決定》，毛澤東同志 《整頓黨的作風》的學風部分，《〈農村調查〉序言》《改造我們的學習》，中央 《關于調查研究的決定》《關于干部學習的決定》，《關于在職干部教育的決定》，斯大林論布爾什維克化第三、四條，中央的一些有關決定等文件和著作。1942年5月2日至23日，毛澤東同志主持召開了延安文藝座談會。毛澤東同志在座談會中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精髓和方法，解決了無產階級思想和非無產階級思想在文藝上的爭論。講話成為廣大黨員和干部在整風中批判各種非無產階級思想的銳利武器。在這一階段，各級領導干部整風學習組織都建立起來，總共有10 000多名干部參加了整風學習。到1942年7月下旬，學風整頓告一段落，黨的思想建設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在學習中還存在教條主義，各單位又用幾天時間，結合實際進行總結，提出相應的改進方法。

（三）黨風學習階段

1942年8月初，相繼開展黨風學習，側重點是反對宗派主義以整頓黨風。相比于端正思想的學風學習來說，黨風所要解決的是更為直接、實際的問題，主要解決黨員個人與黨員身份關系、黨群關系、干群關系、干部與干部之間的關系等，強調黨員要保持黨的純潔性，克服宗派主義和山頭主義。學習的文件主要有中共中央 《關于增強黨性的決定》、《關于統一抗日根據地黨的領導及調整各組織間關系的決定》，毛澤東同志的 《整頓黨的作風》中關于反對宗派主義部分等，劉少奇同志的 《論共產黨員的修養》、《論黨內斗爭》，還有列寧、斯大林關于黨的紀律與民主的文件。從1942年10月19日到1943年1月14日，中央西北局召開高級干部會議。會議主要任務是結合整風精神，聯系西北革命實際，對馬克思主義理論進行一次系統的學習，對黨存在的兩條路線斗爭問題進行認真研究清理，總結黨在這一地區的歷史經驗，針對某些黨員存在的思想認識問題，并做了認真的檢討，統一了黨的領導，增強了黨的團結。經過黨風學習，強化了黨的一元化領導，糾正了黨內大量存在的偏離黨的統一領導的各種錯誤思想和作風問題。黨員的思想認識和黨性修養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四）文風學習階段

1942年末，延安整風運動轉入到文風學習時期，借以整頓文風中的八股文現象。學習的文件有毛澤東同志的 《反對黨八股》、《宣傳指南》，還有其他的社論和文件通知。

在文風學習的三個月中，各個單位和同志都檢查了文章中存在的形式主義。之后，黨內所寫的文章、決議、報告等文件，其文風得到了明顯的改善，少了空洞，多了些對實際問題的研究與分析。

（五）整風總結階段

1943年3月20日，中央總學習委員會發出《關于整風學習總結計劃》，至此延安整風運動學習階段進入到最后一環——總結。在總結中，全黨又重新學習整風中的相關重要文件和著作等，以便“溫故而知新”，更好地進行總結。其中主要有兩個任務：一個是檢查黨的干部和領導的工作即整風學習進行總結；另一個是對每個黨員的思想進行歷史性總結。在總結中，黨中央站在哲學的高度，要求黨員把總結看成是一個學習的過程，非為總結而總結，而是依靠總結，從總結中學習，再到學習中總結，用分析和綜合的方法以提升學習意識，強化學習效果。通過整風，我黨普遍提高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水平，對馬克思主義的方法和精髓有了較好的掌握和認識，極大地提升了黨的思想水平。

二、經驗：延安整風黨的思想建設的歷史效用

從延安整風運動的歷程來看，不難發現其中既有許多成功經驗，也有一些過火的做法。但是從總體上看，以整風形式進行黨的思想建設有其很好的經驗和歷史效用。

（一）客觀分析黨員成分，把思想建設放在黨的建設的首位

思想問題是一個非常具體的涉及到人的生理、心理以及社會等多方面因素的系統問題。馬克思曾說過：“‘思想’一旦離開 ‘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3]286在民主革命時期，革命的主力軍仍然是農民，無產階級力量薄弱，仍然處于農民和小資產階級的包圍之中，作為無產階級指導思想的馬克思主義是一種舶來的思想，這一思想要想成為主流思想取得支配地位，就必須強有力地挖除小資產階級階級思想的深厚土壤，挖除就要付出沉痛的代價，因為它連著人的神經——利益。鑒于黨內存在的各種錯誤思想及左和右的思想路線，客觀分析黨員的成分，根據黨情，強調從思想上建黨，并把思想上建黨放在首位，以黨的思想上的先進性來推動黨內民主，其本質在于用馬克思列寧主義武裝全黨。在整風期間，毛澤東同志教育和提醒全黨：“掌握思想領導是掌握一切領導的第一位。”[4]435這場運動以整風形式對黨進行思想教育，取得了輝煌成就。大多數黨員的 “脫褲子”（脫掉褲子露出“尾巴”，意為勇敢暴露自己的缺點），使自己改掉了錯誤，提高了認識，全黨的思想純潔性和黨性修養得到了極大的提高，中國共產黨的戰斗力和凝聚力也有了極大的提升。延安整風把思想建設放在黨的建設的首位的這一思想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為黨的建設積累了有益的經驗。“如果占統治地位的社會思想，是在一個范圍廣泛且經過不同訓練的社會科學家之間的經過充分的商榷的結果，而不是幾個權威人物謀劃的結果，那么政策失敗的危險就會變小”[5]141。馬克思主義思想就是經過全黨的思想斗爭與和風細雨的爭論，切實地做到了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達到了思想上認同與統一，從而強有力地指導著中國革命的向前發展。

（二）整風形式展示出中共自身思想建設理念的偉大藝術

“一個事物是什么，從哪里來，到哪里去，是我們認識了解它的基礎，在歷史的時空中，要很好的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因為事物在不斷地變化發展，但這并不構成我們認知的障礙，反而成為我們探索的動力”[6]1～2。黨的思想建設是處于不斷變化發展的。在延安整風時期，黨以整風的形式進行思想建設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上思想建設的一次偉大的創舉，用整風這一形式展示出中國共產黨思想建設理念的偉大藝術，也是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一重大理論創新。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中，我們黨曾多次出現黨內斗爭，但是運用的方法極為不好。通過批判和灌輸教育的方法，“一方面，沒有使干部在思想上徹底了解當時錯誤的原因、環境和改正此種錯誤的詳細辦法，以致后來又可能重犯同類性質的錯誤；另一方面，太看重了個人的責任，未能團結更多的人共同工作”[7]938。鑒于黨的歷史經驗教訓即照搬蘇共的 “清黨”和肅反運動中采取的是“殘酷斗爭”和 “無情打壓”，“毛澤東敏銳地把握了問題的實質，在整風運動中創造了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對黨員進行馬克思主義教育的新形式，規定了整風的兩條宗旨：‘懲前毖后’和 ‘治病救人’。同時，毛澤東同志還提出了 ‘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批評原則和 ‘團結—批評—團結’的公式。正因為延安整風的方式是‘入木三分’與 ‘和風細雨’相結合，既觸及 ‘靈魂’，又講求團結，廣大黨員才踴躍反省自己，用無產階級思想克服非無產階級思想。”[8]86正是運用這種整風的形式，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觀念深入人心，很多人后來回憶延安整風讓自己終身受益，甚至 “蔣介石承認，中國共產黨的特點就是堅持 ‘科學的方法’，在他看來，這種方法是通過延安整風運動慢慢教育培養的”[9]67。運用整風這一形式進行思想建設是中國共產黨一筆難得的思想建設經驗和寶貴財富。

（三）以爭論和集中學習的方式有助于團結黨員和教育全國人民

以整風的形式進行黨的思想建設顯示出延安整風時期黨的思想建設的偉大藝術，提高了黨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水平，而爭論和集中學習是整風的主要學習方式。在爭論中思想得到交鋒、碰撞，從對立中找到統一，而且在集中學習中，可以互相討論，切實做到理論聯系實際，更容易使馬克思主義通俗化、中國化，營造一種實事求是、團結信任、心情舒暢、奮發向上的精神面貌，以此團結黨員和教育全國人民。黨的思想建設需要爭論，不僅是糾正當時的左和右的路線，糾正教條主義和主觀主義等，還因為 “歷史是在斗爭中前進的，人們的思想是在爭論中前進的，整風是不可避免的爭論”[10]548。所謂先秦的百家爭鳴都是在爭論中達到思想繁盛的。在爭論中求生存，在斗爭中求發展，施以集中的學習方式為輔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本土化在與其他路線做斗爭與爭論時，迅速地成長著、成熟著，成為黨的一個優良傳統。“帶領廣大人民群眾開展了堅決的革命斗爭，并向一切違反馬克思主義的錯誤思想和行為作了勝利的斗爭”[11]178。這里的斗爭就是爭論和集中學習的方法，團結了黨員和教育了全國人民。

三、前瞻：延安整風中黨的思想建設經驗的當代啟示

如果再把眼界擴展到當今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上來，我們可以發現，以整風形式進行思想建設也是政治思想建設藝術化的智慧體現，是中國共產黨一筆難得的政治經驗和寶貴的政治財富。

（一）建立黨的思想教育常態化機制，提高黨員的民主意識和民主能力

中共十八大報告指出：“精神懈怠危險、能力不足危險、脫離群眾危險、消極腐敗危險更加尖銳地擺在全黨面前。”[12]49其中，“精神懈怠的危險”被放在了第一位，這充分說明黨員干部隊伍精神懈怠問題的嚴重性。剖析其表現形式、原因及危害并切實地加以治理，在當前具有強烈的現實必要性和緊迫性。鑒于延安整風中黨的思想建設的歷史過程是一個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長期學習的過程，借鑒其經驗，黨的思想教育應該建立常態化機制，提高黨員的民主意識和民主能力。黨的思想建設的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把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的理念、進程、形式等制度化、常態化，形成黨員先進性思想教育長效機制。可從以下方面著手：第一是思想教育理念的常態化，不搞政績工程，不僅僅以“業績”考察黨員的先進性。第二是將黨的思想教育進程常態化，不搞 “臨時抱佛腳”“一陣風”“一刀切”，要 “把適當集中教育與經常性教育結合起來。適當集中教育如采取舉辦培訓班、上黨課、舉行報告會和組織專題研討等形式，有計劃地組織安排黨員的集體學習。經常性教育主要倡導黨員自主學習，引導廣大黨員根據自身思想實際和工作需要，制訂學習計劃，利用業余時間選擇學習內容和方式。”[13]39第三是表現的形式常態化。教育的思想不能只唱 “獨角戲”，可以在黨內開辦讀書活動和相關黨的知識競賽、評選表彰學習優秀分子等方式，激發黨員學習的主動性和積極性。黨員干部的學習狀況可納入績效考核，從而全面地加強黨的思想教育。通過黨的思想教育常態化機制，切實提高黨員的民主意識和民主能力，保持黨的先進性。

（二）充分繼承黨內整風這一優良傳統，增強黨的執政能力

延安整風采取的是和風細雨的學習方式，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在覺悟性提高的基礎上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以此來解決黨內的矛盾，促進黨內民主。這與 “左”傾教條主義下的 “殘酷斗爭”和“無情打壓”完全不同，所以我們 “要繼承和發揚延安整風的精神，本著 ‘懲前毖后’和 ‘治病救人’和 ‘既要弄清思想又要團結同志’的方針，開展認真的批評和自我批評，并采取適當方式聽取黨外群眾的意見”[14]520來解決思想問題，提高黨性及修養水平，達到統一認識和團結黨員的目的。采取多種形式進行思想建設，利用整風這一偉大的藝術，能夠增強黨的民主。整風這一優良傳統能有序地推進黨內各個環節進程的民主，能夠增強黨員民主意識，即法制意識、權責意識、公共理性精神、美德意識、信任合作意識、公正理念等，黨員的民主意識必須在實踐過程中培養，只有讓黨員在和風細雨的學習方式中，自己組織討論、溝通，黨務公開，使其超越黨員個人利益、情緒、偏執的態度，黨員之間彼此坦誠相待，共同分享資源，進行協調合作的行動，才有利于黨員凝聚共同的信仰——馬克思主義思想，以此增強黨的執政能力。

（三）黨內思想建設與制度建設攜手共進

在歷史的發展中，制度無非是人類行為規范的系統，是在人類交往互動中構建的。制度構建的好處代表著一定社會秩序的穩定。人類活在地球上需要安全，正如在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中安全需求層次屬于較低需求，是最起碼的需求。從個體的角度看，制度的建構有利于人類權益得到良好的保護，減少交易成本，提高效率。但是任何制度都是有缺陷的，可沒有制度是萬萬不行的。把制度建設和思想建設聯系起來看，思想本身沒有任何危險的性質，但是如果超越一定的界限，就會成為危險的東西。保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最有效方法就是健全黨的思想建設中的制度建設，與思想建設兩者攜手共進，正如延安整風運動，開創了黨的制度建設與思想建設相統一之先河。“以毛澤東為代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在總結黨的歷史上 ‘左’右傾錯誤及其嚴重危害的基礎上，不僅注重馬克思主義思想教育和思想解放，理清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宗派主義的思想根源，而且注重從黨的領導制度、組織制度、干部制度方面研究問題，總結主觀主義、教條主義、宗派主義的制度根源，從而有力地保證和促進了理論聯系實際、密切聯系群眾、批評與自我批評等優良作風在全黨的形成。”[15]73正是這樣一種制度建設和思想建設的攜手共進，使全黨面貌煥然一新，生機盎然地領導中國革命走向勝利。注重從制度建設的高度以改進和加強黨的思想建設，這既是對黨的建設長期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又是對我國現在處于改革的深水區以加強黨的思想建設題中之義。要實現偉大的 “中國夢”，全面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必須高屋建瓴，重視和切實解決制度建設與思想建設攜手共進這一歷史性課題，把改革和完善黨的各項制度提高到黨的思想建設的關鍵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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