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蒙問題研究新思路

馮光廉

（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71）

啟蒙問題研究新思路

馮光廉

（青島大學，山東 青島 266071）

思想啟蒙、文化啟蒙、文學啟蒙是中國百年來學術界談論最多的話題之一。但在啟蒙問題研究中，應開拓新的思路。第一，應當關注啟蒙運動泛指說，并且將其同啟蒙運動特指說緊密結合起來，以有助于總結啟蒙運動的歷史經驗，開掘其豐富內涵，闡釋其巨大意義。第二，正確把握啟蒙主體和啟蒙對象的辯證關系，有利于雙方和諧共處、團結合作關系的形成，有利于促進雙方的共同進步，也有利于社會文明程度的提升。第三，重新重視啟蒙的長期性和艱巨性。

啟蒙；啟蒙運動；思想；文化；文學；新思路

最近一個時期，我對啟蒙問題產生了比較濃厚的興趣。在閱讀有關文獻的過程中，我發現了以下三個有待深入探討的問題。由于論題具有相當的復雜性，我這里擬著重闡釋解決這些問題的主要思考線索，提出我對這些問題的基本看法，故以《啟蒙問題研究新思路》作標題。不當之處，請批評指正。

一、啟蒙運動概念泛指說的意義

思想啟蒙、文化啟蒙、文學啟蒙是中國百年來學術界談論最多的話題之一。由于研究者的不懈努力，取得了值得重視的成就。不過，以往的關于啟蒙運動的研究，幾乎都是從這一概念特指說的意義上進行的，而對另一種啟蒙運動，即泛指意義上的啟蒙運動則缺乏應有的關注，亦未能從兩者的聯系中思考問題，從中總結出具有普遍而久遠意義的思維成果。這不能說不是一種缺憾，應該予以必要的關注和思考。

什么是啟蒙和啟蒙運動呢？《現代漢語詞典》的相關解釋是：所謂啟，是開導的意思[1]（P1022）。所謂蒙，是蒙昧的意思[1]（P888）。啟蒙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是使初學的人得到基本的、入門的知識。第二層含義是普及新知識，擺脫愚昧和迷信。[1]（P1022）啟蒙運動也有兩層含義，第一層含義是17-18世紀歐洲資產階級的民主文化運動。啟發人們反對封建傳統思想和宗教的束縛，提倡思想自由、個性發展等。第二層含義泛指通過宣傳教育使社會接受新事物而得到進步的運動。[1]（P1022）其它詞書的相關解釋也與《現代漢語詞典》大體一致。從詞書對啟蒙運動的解釋可以看出：第一層含義是對啟蒙運動概念的特指。過去和現在研究世界史以及研究我國近百年啟蒙運動史的著作和論文，關于啟蒙運動概念的理解，都是在特指的意義上使用的。學術界的研究成果自然也集中在這個方面。第二層含義是對啟蒙運動的泛指，即超越了歐洲17-18世紀資產階級的民主文化運動，將各個國家、各個民族、各個歷史時期（包括我國近百年）所發生的思想啟蒙運動的重要精神特質加以提煉和歸納，體現出巨大的概括性和廣泛的包容性。泛指說對于我們研究歷史上的啟蒙運動具有多方面的啟示意義和應用價值。

其一、泛指說有助于對歐洲17-18世紀資產階級的民主文化運動和我國近百年的啟蒙運動進行形而上的概括，將其中最具有普遍性和長遠性的內在精神特質抽取出來，使其成為全人類的歷史經驗和思維成果。歐洲17-18世紀資產階級的民主文化運動高舉科學理性的旗幟，勇敢地向封建專制制度和宗教神學迷信發起了極為猛烈的攻擊，成為繼文藝復興之后意識形態領域的偉大思想解放運動。其聲勢之浩大，探究之深刻，成果之豐碩，在人類文化史上堪稱光輝燦爛的篇章。這場運動為資本主義的發展掃除了障礙，促進了人類社會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對此，恩格斯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在法國為行將到來的革命啟發過人們頭腦的那些偉大人物，本身都是非常革命的。他們不承認任何外界的權威，不管這種權威是什么樣的。宗教、自然觀、社會、國家制度，一切都受到了最無情的批判；一切都必須在理性的法庭面前為自己的存在作辯護或者放棄存在的權利。”[2]（P56）歐洲17-18世紀資產階級的民主文化運動的理論建樹和歷史實踐，充分彰顯了通過理論宣傳教育，使社會民眾接受新知識新思想新事物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這是歐洲17-18世紀資產階級的民主文化運動所提供的寶貴歷史經驗，也是對這場運動進行形而上的抽象概括所得出的重要歷史啟示。而這里所作的抽象概括，正和詞書所表述的泛指說相一致。或者說詞典的泛指說正是從歷史的具體的啟蒙運動中抽象概括出來的，二者有內在的統一性和聯系性。對歐洲啟蒙運動作形而上的抽象概括，有助于認識其普遍價值和深遠意義。如果只停留在對啟蒙運動本身的研究，而不進行形而上的抽象概括，容易淡化對啟蒙運動的普遍而久遠的意義的認識。我以為應該而且可以從這樣的角度來思考和提出問題。

其二、泛指說有助于擴大啟蒙運動概念的外延。按照泛指說的內在規定性，不管哪個民族，哪個國家，哪個歷史時期，只要是通過宣傳教育，使社會民眾接受了新知識新思想新事物，推動了社會的進步和文明的發展，都可以納入啟蒙運動理論概念的范疇之中。這樣便可以使啟蒙運動概念的外延得到進一步的拓展，從而使其獲得更為廣泛更為普遍更為久遠的意義和價值，有效地避免這一理論概念的狹隘性和局限性，為歷史上啟蒙運動經驗的總結和今后啟蒙運動的開展，提供更為鮮明的理論意識，更為豐厚的歷史依托。

其三、泛指說能夠包容啟蒙運動的一些寶貴內涵。歐洲17-18世紀資產階級的民主文化運動所包容的內容可謂豐富多樣。不僅有人文社會科學方面的，還有自然科學和哲學方面的。不僅有對舊思想舊制度的批判，還有對新思想新制度的構想與探索。如此豐富的思想內涵均能夠融進新知識新思想新事物這一總體概念中來，顯示出泛指說的巨大理論張力。

其四、泛指說還能將人類社會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研究貫通起來，使啟蒙運動成為人類長久的永不停歇的研究課題。正像人類以往的歷史所昭示的那樣，人類社會的發展是在不斷地清除蒙昧落后的舊思想舊事物、不斷地創造新思想新事物的過程中前進的。泛指說強調思想啟蒙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強調宣傳教育是解放思想、促進社會進步的強大動力和切實保證，對未來也有積極而重要的啟示。它告訴人們要自覺地持久地進行吐故納新，解放思想，刻苦學習，不斷探索，使人類社會永遠處在推陳出新、常動不息的歷史長河之中。

其五、泛指說亦有助于改進思想教育的方式方法。啟蒙運動所要求的破舊立新，必須運用開導和勸說的方式，啟發人們去自覺自愿地拋棄舊思想舊制度舊事物，通過深入細致、熱情友好的方式去啟發人們的思想覺悟，讓人們心悅誠服地去拋棄舊知識舊思想舊習慣，接受新知識新思想新事物。這種棄舊圖新的過程應該是平和的，漸進式的，以理服人的，而不容許有任何的強迫命令和簡單粗暴。無數的事實證明，只有用勸導啟發的方式，循循善誘的方法，解決思想領域中吐故納新的問題，才是唯一正確的方式方法，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正由于泛指說具有以上的多重意義，所以在研究啟蒙運動的時候，應該適當關注泛指說，并且將其和特指說緊密結合起來，以有助于總結啟蒙運動的歷史經驗，開掘其豐富內涵，闡釋其巨大意義。具體來說，積極吸收和融合特指意義上的研究成果，可以使泛指意義上的啟蒙運動研究，獲得更為豐厚的理論支撐和更為堅實的歷史依托，把啟蒙運動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啟蒙運動的價值意義和經驗教訓得到更加充分的解析，從而增強其思辨性和說服力。因為迄今為止，似乎還沒有人從這個角度思考和提出問題，故而也沒有現成的思路及框架成果可供參考。我們可以從頭開始，經過縝密認真的研究，如果能夠寫出系統的泛指意義上的人類啟蒙運動史，那是很有意義的。而對于特指說而言，吸收和融合泛指意義上的啟蒙運動研究的思維成果，也有助于突破具體的研究的局限，使其經驗價值得到更加有力的闡釋，更加卓有成效的運用，使其思想的階級的歷史的局限得到更加明晰的認識，避免重蹈歷史覆轍，繼續付出沉重的代價。

二、啟蒙主體和啟蒙對象的辯證關系

當今學術界相當普遍地認為：“啟蒙”中的“蒙”是特指封建主義傳統和宗教迷信思想；啟蒙對象是指農民和其它小生產者等知識文化水平低下的民眾；知識分子由于掌握了比較多的先進科學文化知識，是啟蒙主體，承擔著教育民眾、啟發民眾的使命。我國上世紀三十年代所開展的幾次大眾化運動，相當多的文化文學工作者均持此種觀點。到四十年代，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后，思想文化界又出現了另一種傾向，強調知識分子作家應當放下架子，向工農兵群眾學習，努力改造自己的世界觀和文藝觀，于是啟蒙主體變成了啟蒙對象，啟蒙對象變成了啟蒙主體。新時期以來，隨著思想解放運動的深入展開，學術界推倒了這一片面性的結論，重新肯定了知識分子的啟蒙地位和啟蒙使命。認為這是將四十年代以來被顛倒的歷史又重新顛倒了過來，體現了學術研究的進步，是思想解放運動的重要成果，給以很高的評價。應該說這些看法具有歷史的合理性，但也明顯地存在著某種片面性和簡單化的傾向，未能全面地理解和準確地把握啟蒙主體與啟蒙對象之間的辯證關系。

“蒙”應指思想認識處在一種模糊不清、保守落后、愚昧麻木的狀態。農民及其它小生產者由于受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局限，缺少先進的科學文化知識，存在著愚昧落后等弱點，因而有對他們進行思想文化啟蒙的必要。這是一項極為長期、極為艱苦的戰略任務。

不過，到了上世紀四十年代，在抗日民主根據地和解放區出現了新的情況。在黨的領導和教育下，工農兵群眾中的先進分子和革命干部迅速成長起來，他們不僅精神面貌發生了巨大的革命性變化，成為革命斗爭的主力軍，而且作為革命斗爭和社會生產的主體力量，他們的戰斗生活和革命業績及美好品質，強烈地吸引著一些知識分子作家。這些知識分子熱情地向工農兵先進人物和革命干部學習，從他們身上受到了革命精神的啟迪和美好品格的熏染。于是自覺地把工農兵英雄人物和他們的戰斗生活作為自己描寫和歌頌的對象，創作了一些新鮮活潑的好作品。還有一部分知識分子作家，他們雖然具有較多的科學文化知識，對社會改革的方向和現代化的認識比較深刻，要求也非常迫切，但對于工農兵群眾的斗爭生活和新的精神風貌，對于他們的歷史作用和巨大貢獻，尚缺乏深入的了解和親身的體驗。有的還存在著不同程度的輕視群眾、脫離實際、自高自大、孤芳自賞等弱點。這些實際上也是“蒙”的一種表現，在自我與時代、自我與革命、自我與群體、生活與創作等關系的認識和處理上，處入蒙昧落后的不清醒狀態，這對革命事業的發展和自我的進步都是不利的。因而這部分作家需要深入工農兵群眾斗爭生活，克服自身的思想弱點，提高思想認識水平。這些知識分子當然需要接受另一種形式的思想啟蒙。然而，決不能因為這些知識分子作家身上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弱點與局限，而否定其積極的進步的主導方面，取消他們對工農兵群眾進行思想文化啟蒙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相反地，仍然應該充分發揮他們的專長，讓他們充當思想文化啟蒙的主力軍。這也不是一時一地的任務，而是長期的歷史重任。很明顯，上世紀四十年代抗日民主根據地和解放區，知識分子和工農兵群眾在啟蒙者和被啟蒙者之間的角色關系并不是一種單一的穩固的形態。它所顯示的思想結論是：知識分子和工農兵革命群眾之間應該各盡所能，各施所長，能者為師，互幫互學；他們分別在一些方面是啟蒙主體，承擔著啟蒙動力的歷史責任；而在另一些方面，則又是啟蒙的對象，需要在一些方面接受對方的啟發和幫助。在一些問題上是啟蒙的老師，在另一些問題上則是被啟蒙的學生。這種啟蒙主體和啟蒙對象一身二任，合二而一的情況，既反映了歷史的真實存在，也體現了時代的革命需求。而且，不管是啟蒙主體，還是啟蒙對象，雙方在人格上應該是完全平等的，絕無高低貴賤之分。他們之間應是互教互學、合作共進的同志式關系。如此理解和闡釋啟蒙主體和啟蒙對象之間的辯證關系，有利于雙方和諧共處、團結合作關系的形成，有利于促進雙方的共同進步，也有利于社會文明程度的提升。以往長期存在的忽左忽右、左搖右擺的傾向，應該予以切實的有力的糾正。我們的文學史文化史工作者在這方面應以翔實豐富的歷史事實，以縝密嚴謹的邏輯力量，以生動活潑的審美形式，展示此種啟蒙運動的正確性和必要性。從而為未來的思想文化文學啟蒙，提供強大的歷史支撐和正確的理論導引。

三、啟蒙的長期性艱巨性

關于啟蒙的長期性和艱巨性問題，應該說過去是進行了許多探討的。我的新的闡釋是，從啟蒙內涵不能一成不變、而必須伴隨時代的前進而不斷予以擴大、補充和更新的角度，從人性惡難以改變的角度加以說明和強調。

啟蒙的長期性，首先源于舊思想舊文化的影響是長期存在的。舊思想舊文化的消除，與舊的政治制度和舊經濟制度的改變不同，經過一個歷史時期的搏戰便被推翻被改造，而是要緩慢得多，漫長得多，困難得多。而且即使經過長期而又艱苦的斗爭，也很難使它徹底消亡。因為它的根子并未鏟除，本質并未改變，一旦社會情況發生了變化，它又會沉滓泛起。還常常會打起新的旗號，重新復活。借尸還魂，死灰復燃，變本加厲，是社會文化思想領域中常見的現象。

其次，啟蒙的長期性還源于啟蒙的內容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隨著人類活動的發展和科學文化的進步，有些原先的蒙昧問題基本解決了，還會出現新的蒙昧問題，需要進行新的啟蒙，需要通過新的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的知識理論、方法技術的宣傳普及，加以解決，以便在新的基礎上建立民眾新的知識系統，使其掌握新的思想技能，形成新的精神風貌。

再次，啟蒙的長期性還和人性惡的難以改變密切相關。幾千年來，人類社會經歷了幾個歷史階段的巨大變化，無論是物質文明還是精神文明都在不斷的發展，呈現出許多新的風貌。相比較而言，幾千年來人的本性雖然不能說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總體觀之，變化很小很慢。人性中惡的部分，特別是原始狂欲（如對于財物權力異性的瘋狂占有欲望等）始終存在于人的機體之內，并且以各種各樣的形式頑強地表現出來。在某種條件下，還常常表現得極其狂烈，極其惡劣，造成非常可怕的后果。人性中的惡劣根性難以改變，無法根本消除（當然可以進行理性地節制、調整和轉化），決定了舊思想舊文化影響的長期性，也決定了啟蒙的長期性。下面試舉幾例加以說明。

其一，封建專制思想和封建等級觀念在中國封建社會長期存在，在中國近現代社會同樣存在，在今后相當長的時期內其殘余還會繼續存在。權力至上，個人崇拜，個人專斷，等級森嚴，都是封建專制思想和封建等級觀念的表現形式，是實行社會主義民主、社會主義法制和人人平等的嚴重障礙。應該大力宣傳社會主義民主和社會主義法制觀念，宣傳個人和群體辯證統一的文化史觀，讓廣大民眾明白封建專制制度和封建等級制度及其思想觀念的危害性和不合理性，樹立人人平等、公平公正的觀念意識。而要完成這種思想文化的啟蒙，顯然是長期而又艱巨的戰略任務。

其二，極端利己主義和金錢萬能思想。認為有了錢就有了一切，一切向錢看。把金錢的最大占有，作為人生的最大最高奮斗目標。為了攫取金錢，不擇手段，貪污受賄，買官賣官，謀財害命，背棄誠信，父子反目，兄弟相殘。這種極端利己主義和金錢萬能思想，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會有。對人性惡及其危害缺乏最基本的認識，這同樣是“蒙”的一種表現。應該用正確的人生觀、倫理觀、價值觀、審美觀進行啟蒙教育，以匡正人心，改良人性，改良社會。

其三，極端享樂主義。瘋狂地追求物質享受，生活上極端奢侈腐化。狂熱地追求官能刺激，處心積慮地占有女性。為了滿足個人的生活享受，不惜弄虛作假，盜竊國家財產，坑害民眾。這種腐朽的思想觀念和生活作風嚴重地敗壞了社會風氣，腐蝕著年輕一代，影響極為惡劣。這種東西同樣由來已久，并將長期存在。批判和抵制這種腐朽思想作風，以高尚的思想觀念和人生理想教育和引導國人，使健康向上、文明消費蔚然成風，也是啟蒙運動應當完成的歷史使命。

這里需要稍加說明的是，以上三種表現，有些已屬于法律黨紀懲處的問題，不應歸入思想啟蒙的范疇。不過，對于社會一般人來說，正確理解人性惡問題，幫助他們擺脫上述思想觀念的侵蝕和影響，培養識別和抵制腐敗邪惡的能力，樹立高尚的人生觀價值觀和享樂觀，亦應列入啟蒙運動的范疇。

此外，還有一個重要方面必須提及，就是啟蒙的科學內涵需要進一步充實和擴展。眾所周知，崇尚科學文化、反對封建迷信是啟蒙運動的重要內容。五四時期積極倡導“賽先生”，便體現了這種啟蒙要求。為此曾經大力提倡識字，掃除文盲。許多作家以生動的藝術形式，描寫了封建迷信思想的荒誕性及其對民眾的毒害，尖銳地提出了進行科學啟蒙的緊迫性和重要性。許多科學家積極傳播科學文化知識，幫助民眾了解大自然的奧秘，提倡按科學的觀念和方法辦事。如今，一百多年過去了，但封建迷信思想仍然存在，特別在一些偏僻落后的農村，形形色色的封建迷信思想仍舊統治著不少人的頭腦，各種迷信活動屢禁不止。因而反對封建迷信依舊是長期的啟蒙任務。不僅如此，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和社會文明的進步，我國如今又出現了新的科學啟蒙問題。在當今的信息化時代，所謂有文化懂科學，只會認字，會寫漢字已經遠遠不夠了，計算機的操作技術，已經成為人們日常生活和工作不可或缺的一種基本技能，成為評判一個人有無科學文化的一條重要標志。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當今特別是今后，如果不了解不掌握一些最基本的科學知識和操作技術，簡直無法維持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了。這種新的“蒙昧”問題，嚴重地制約著我國社會文明的進步和國民素質的提高。根據當下出現的這種新情況新問題，適時地提出調整和充實啟蒙運動的內容和要求的問題，將掌握計算機有關基本知識和操作技能，列為科學啟蒙的一項任務，逐步地加以普及。伴隨著上述新情況新問題的出現，啟蒙主體和啟蒙對象也會發生新的變化：掌握了計算機知識技能的人成了新啟蒙的主體，而不了解不掌握計算機操作知識技能的人（特別是老年人），便成了新啟蒙的對象。若干年以后，如果科學又出現了新的巨大飛躍，社會又會出現新的蒙昧問題，啟蒙主體和啟蒙對象也會隨之發生變化。人類的自然科學和人文社會科學的發展無止境，原來的啟蒙問題解決了或者基本解決了，又會出現新的啟蒙問題。就這樣，人類社會將永遠處在吐故納新的歷史進程之中，生生不息，日趨進步。以不斷發展的觀點和思維方式來認識和分析啟蒙問題，既符合事物不斷發展變化的客觀規律，也符合人類不斷提升自我的人性需求，有利于社會的發展和科學文化的進步，有利于人類素養的不斷提升。這在理論上也講得通，在實踐上亦有好處。以往啟蒙問題的研究，把啟蒙的任務僅僅理解為某一特定時期的事情，恐怕是一種狹隘的僵化的思想觀念，應該進行必要的調整和修正。而且在啟蒙概念的認識和把握上，寧可適當地理解得寬泛一些，全面一些，也不要陷入狹隘的和機械論的泥淖。這也許是啟蒙運動研究的一點突破。

與啟蒙的長期性相聯系，還有一個問題也必須予以足夠的重視，即啟蒙的艱巨性。學習宣傳新思想新知識新文化，戰勝舊思想舊觀念舊文化，不僅是一個十分漫長、而且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一種思想，一種觀念一旦形成，就會形成非常強大、非常穩固的歷史墮性，牢牢地占據著人們的頭腦，支配著人們的行動。特別是當其成為億萬群眾的風俗習慣之后，更是難以改變。所以魯迅曾經非常沉痛而又十分堅定地指出：“可惜中國太難改變了，即使搬動一張桌子，改裝一個火爐，幾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動，能改裝。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國自己是不肯動彈的。”[3]（P171）的確是這樣，要民眾自覺地積極地清除自己頭腦中的舊觀念舊習慣，進行精神領域的自我革命，改變自己的靈魂，不僅非常困難，而且還極為痛苦。對于一個人來說，學習新思想，克服舊觀念，并不是一次完成、一勞永逸，而是終身的事業，需要付出一生一世的努力，這就顯得更為艱巨了。自然對于整個人類來說，這還是一個永恒性的課題，永遠不會完結，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堅持做下去。這更是極為艱巨的事情了。

[1]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Z].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2] 恩格斯.引言[A].反杜林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3] 魯迅.娜拉走后怎樣[A].魯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馮濟平

A New Way of Studying Enlightenment

FENG Guang-lian

(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China )

Intellectual enlightenment, cultural enlightenment and literal enlightenment are one of the most talked-about topics over the past century. In the study of enlightenment, new ways must be explored. First, enlightenment in a general sense should be combined with that in a particular sense so as to better sum up the historical experience of enlightenment and expound its great signifi cance. Second, we should correctly grasp the dialectical relations between the subject and object of enlightenment in order for the two sides to stay in harmony and promote mutual progress and social civilization. Third, we should realized the long time and diffi culty enlightenment involves.

enlightenment; enlightenment movement; thought; culture; literature; new method

I0-02

A

1005-7110（2014）04-0083-05

2014-05-26

馮光廉（1933-），男，河南平輿人，青島大學教授，主要從事中國現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