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國的美麗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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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10月末，印度排燈節(jié)慶典就開始了。這一節(jié)日預示著印度教中新一年的到來，頗有我國農(nóng)歷新年的味道。街道上用彩燈搭起一個個天棚，兩旁的菩提樹上掛滿五顏六色的燈籠。戴上熱情的民眾送來的花環(huán)，游走在印度大街小巷，感覺自己置身于色彩斑斕的萬花筒。

米粒繪出千年魅力

在這場美麗的盛宴中，我們看到一些家庭門口或樓梯處都有一幅幅大大小小看似手繪的地畫。上前向房主打聽，原來這些像五彩地毯的圖案，是用經(jīng)植物、花朵等染色后的米粒、糯米粉曬干后，依照設(shè)計的圖案，用手一一拼上去的。同古老的印度文明一起，這種地畫藝術(shù)已經(jīng)流傳了5000年之久。

“一般印度北部地區(qū)人們稱其藍谷麗（Rangoli），而在南部則叫做古拉姆（Kolam）。”此刻正在熱情地進行講解的是一位來自馬來西亞的地畫設(shè)計師顧葛蘭。出身生于印度教家庭的顧葛蘭，15歲時幫助奶奶繪制地畫，起初他只是當做興趣，沒想到20年后，地畫藝術(shù)卻成了自己的事業(yè)。如今，顧葛蘭已經(jīng)設(shè)計了多達300余種地畫作品。

顧葛蘭制作一幅古拉姆并不需要很長的時間，每一種圖案早已“成竹在胸”。“你看這幅長寬約3米的古拉姆，我們用了一個半小時就完成了，之前應文化部邀請做過一個巨型的圖案，也只是用了8個小時。”但是古拉姆不是一種可保存、專業(yè)性強的精英藝術(shù)，通常只能保存2～3天。古拉姆使用后的米并不會被丟掉，而是用來喂食昆蟲及鳥類。為此顧葛蘭每年都會來一趟印度，購買當?shù)赜脕砣旧氖秤妙伭希氨仨毷褂冒踩珶o毒的材料，那些商家提供的化學顏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古拉姆不能長存與移動，這是它最大的弊端。顧葛蘭費了不少心思，研制出了讓他“沾沾自喜”的獨門秘方。“如果你定制的古拉姆想要保留幾個星期，那么為保證色澤持久，我必須做更多的處理。”擺放時間的長短，也就成為了顧葛蘭的收費標準。他還特別設(shè)計了在托盤上呈現(xiàn)的地畫，可以移動，自然就可以郵寄給遠方的客人。

神明指引的彩色風情

如果在節(jié)日當天來到了印度的鄉(xiāng)村，尚在破曉時分，婦女們就已經(jīng)開始清洗自家門口準備作畫了。在她們眼中，從宗教中衍生出的古拉姆，是神圣的藝術(shù)：在地上畫給天上看，是神在引導創(chuàng)造美的空間。同時，在蚊蟲肆虐的印度，作畫的米或糯米粉可以讓蟲蟻食用，就不會進入家內(nèi)。印度教徒信奉萬物有神靈、不殺戮，于是就用這樣溫和、寬厚的方式讓生活與信仰、人與自然和諧。

據(jù)顧葛蘭介紹，古拉姆曾是專屬于女性的藝術(shù)，而今這一界限已沒有那么嚴苛。只有在印度的傳統(tǒng)鄉(xiāng)村，或是排燈節(jié)期間各種各樣的古拉姆比賽上，才只能由婦女參加。生活在男尊女卑的社會，古拉姆比賽是婦女們一個難得的展現(xiàn)絢麗生命的機會。一雙雙捏著米粒或粉末的手，有節(jié)奏地揮舞出流暢靈動的線條；一個個裹著美麗莎麗的身形不斷地起伏轉(zhuǎn)動，在晨霧中繪出彩色的曲線，上演著一場婀娜的印度舞蹈。

阿什米塔蟬聯(lián)了村中兩屆古拉姆比賽的冠軍，這次我們特意尋到阿什米塔家。見到阿什米塔時，她正穿著一身紅色的莎麗，屏氣凝神地蹲在空地上作畫。只見她輕捏一撮白色米粉，由拇指和食指的空隙漏下均勻的粉末，利用手臂的揮動形成線條，而后沿著輪廓線填充不同色彩的物品。

阿什米塔告訴我們，填充物有很多種，有黑芝麻、粗麥粉、各種豆類，還有花卉、樹葉，甚至孔雀羽毛等。而她還會選擇放置一些彩色石頭和各色珠片、金線等。不到一個小時，阿什米塔家門外就盛開了一朵巨大的曼荼羅。以曼荼羅為中心，其他圖案組成松散的向心性結(jié)構(gòu)，周圍有波浪形、螺旋形的線條穿插其中。整個圖案由中心的曼荼羅呈旋渦狀旋轉(zhuǎn)，像是綻放的煙花又像是一個即將收攏的花瓣，兼具散射又聚合的雙重美感。

萬花筒的“千般模樣”

阿什米塔繪制的是較為傳統(tǒng)的曼荼羅圖式，而當我們從阿什米塔家走到村口，沿途幾十戶人家門外出現(xiàn)了“太陽”、“星座”、“三叉戟”、“蓮花”、“法輪”、“大象”、“鸚鵡”、“芒果”……各式圖案變換融合，再搭配花樣百出的色彩，萬花筒般拼合出古拉姆的“千般模樣”。

走了一圈我們發(fā)現(xiàn)，千變?nèi)f化的古拉姆圖案卻都在自覺地追求強烈的對稱性，左右對稱、上下對稱、對角對稱……向一位當?shù)匕⑵庞懡桃环蟮弥О倌陙砉爬匪囆g(shù)雖逐漸從宗教活動演變成了生活風俗，但是講求莊嚴、永恒秩序的宗教教義，對其制作仍有著巨大影響。

一般古拉姆尺寸較大，婦女們作畫時卻距離畫作很近，她們又是如何照顧到圖案的對稱性與精致的細節(jié)呢？“這些線條不是用筆畫的，而是撒出的模糊虛線。”細細地琢磨一下阿什米塔的回答，總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原來，婦女們在創(chuàng)作地畫時，往往會簡化物體的輪廓、夸張外形特征，譬如創(chuàng)作一個比較繁雜的孔雀圖紋，她們會只保留呈流線型的頭頸和翎冠部分。并且這些不同形狀的簡化圖形通常都是重疊交錯或?qū)訉忧短锥桑眠@種對稱、重復的構(gòu)成方式，讓古拉姆呈現(xiàn)出一種視覺審美的秩序感。

古老的古拉姆藝術(shù)現(xiàn)今已經(jīng)走入市場。成為商品售賣的古拉姆加入各式新型材料，有的還融入了迷幻的燈光效果。玩具、裝飾、旅游紀念品……在印度的酒店、商業(yè)街道，只要細心留意就可以看到古拉姆的倩影。5000年的歲月沒有抹去古拉姆絲毫風華，它正揮舞著彩色的翅膀飛得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