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跳樓

董陽河

作為一個資深文學愛好者，作品沒寫出多少，毛病卻養了很多。

比如我原先構思作品，是在公園的小河邊散步，可后來發現走得越快文思越涌，于是開始像競走了。一天，一個靈感突然來了，我便越走越快，最后順著小河跑起來，跑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感覺文章的高潮也要出來了。突然一回頭，發現身后跟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都有，都在跟著我跑呢。有幾個身強體健的小伙子還超過了我，我就完全匯入奔跑的人群中了……

我問身邊的人：“大家都在跑啥呢？”那人說：“別人跑，你跑就是了，肯定有好事。不是有熱鬧看，就是有便宜貨……”

結果我們圍著小區公園跑了兩圈，雖然什么東西都沒看到，第二天卻上了晚報：“某某小區積極開展全民健身運動，自發在公園開展了上千人的賽跑活動。大家都反映，通過這次運動，感覺身體素質提高了……”

后來我發現快走也寫不出東西了，反而是站得高文思便泉涌，而且站得越高想出的情節越精彩。于是在節假日里，我拿著紙筆到附近最高的山峰去寫；有時下了班很晚了，我又沒車，就只好到樓頂上去寫，因為只有那兒算最高了。

一天中午我又感覺靈感來了，拿著紙筆就奔上了附近十六層高的樓頂，雙腿耷拉在樓沿邊，奮筆疾書……正寫著呢，過來一個年輕人，笑呵呵地問我：“大哥，在寫什么呢？”

我想跟他開個玩笑，逗他一下，就說：“寫遺書呢。”

那人看了看厚厚一沓紙，笑著說：“你這遺書夠長的啊。”

我說：“不是還年輕嘛，放不下的事多啊。”

因為在單位大家都認為我怪，不愿和我說話，難得有個聊天的，我們聊得很投機。聊著聊著我免不了發牢騷：“你說我們單位，兩個月都不發工資了，我都揭不開鍋了。”

那人說：“沒事，我認識你們領導，我給你問問。”說完開始打電話，過了一會兒把電話遞給我說：“你們領導跟你說話。”我接過來，還真是領導的聲音，從沒有過的和顏悅色：“小文啊，最近公司有點困難，工資拖了拖，可你是老員工了，又干得好，我們決定，提前給你發，現在你的工資已經到賬了，你可以查一下……”呵呵，不用查，我的工資卡連著手機有短信，短信早給我匯報了。

我們繼續閑聊，我又抱怨：“我們小區有個垃圾箱，就在我窗下，一到夏天，蒼蠅蚊子亂飛，反映多少次了，就是沒人給解決。”

那人依舊說：“我給你問問。”他打了一會兒電話，把電話遞給我說：“你們小區的物業經理。”我接過來。那經理說：“同志，對不起，都是我們工作沒做到家，你放心，現在垃圾桶已經挪了。”

我驚訝了，對那人說：“你怎么有這么大的能耐？你是市長吧？你要是能幫我解決一下家事，我就沒煩惱了。你說我那老婆，天天打麻將，家務活都扔給我不說，隔三岔五還找我的碴……”

過了沒多久，我聽到我老婆在下面用大喇叭喊：“老公，我錯了，我給你道歉，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我低頭一看，我的娘啊，怎么下面聚集了那么多人……

年輕人走過來，扶著我說：“走，咱下去吧……”

一下去人們就把年輕人圍起來了，一個記者還在做現場直播：“著名談判專家某某某又成功地解救了一名輕生男子，這是他解救的第七十二個自殺的了……”

再以后我哪兒也找不到靈感了，卻養成了個毛病，一有棘手的事，就想爬到樓頂上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