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豹治鄴與引漳十二渠

林觀海

時代背景

戰國初期是新興封建制度逐漸取代奴隸制度的時代，公元前403年，3個新興封建國家——魏、趙、韓，瓜分了沒落的晉國，史稱“三家分晉”。魏國開國君主魏文侯期間（公元前446年-公元前397年）推行新制度最為積極，在政治和經濟方面進行了較為深刻的改革。魏文侯實行“盡地力之教”，開展了以發展農業為中心的變法，因而經濟生產力較前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放，成為當時北方最強的諸侯國。

當時魏的首都在今山西南部的安邑（今安邑縣北），而邊遠的鄴地，西靠太行山，東臨大平原，東部和東北部臨近趙、燕、齊三國，是魏國的北大門，也是魏文侯經營東方的重要據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這些都要求必須有位強干有為，嚴于律己的人來鄴縣執政。西門豹為官清正廉明，體恤百姓，深得魏文侯的信任和器重，于是西門豹順理成章地被任命為鄴縣縣令。

破除“河伯娶妻”騙局

這一年，西門豹離開京都，身負重任來到了鄴縣。作為鄴縣的母親河，漳河多年來泛濫成災，多少田園、房屋被淹沒，多少生命財產被斷送，而這一切也一直牽絆著西門豹的心。當問及百姓為何如此貧困時，百姓齊呼：“苦為河伯娶婦，以故貧。”

原來，漳河常年泛濫，鄴地三老（執掌教化的地方官）、廷掾（輔助縣令的官）和當地的豪紳借漳河泛濫之故，乘機敲詐勒索。幾年前的一次特大洪水后，民間傳言魏文侯實行新法觸怒了河神，需每年送給河神一名美貌女子做妻子，以供享受，漳河才能平靜。為此，三老、廷掾和豪紳每年都會向百姓索要金錢，榨取幾百萬，而只有二三十萬作為“河伯娶妻”的費用，其余都由他們坐地分贓，裝進腰包。每當快到“河伯娶妻”時節，女巫們便四處打聽、巡視，哪家有漂亮的姑娘就會被選中定為河神的“妻子”，投入河中。有錢人家出錢免選，窮苦人家只得忍痛割愛，多少天真少女就這樣白白斷送了生命。因此，凡是家中有少女的，唯恐被選中，都紛紛外逃。聞此，西門豹滿腔怒火，決定一探娶親虛實。

轉眼已是“婚禮”時日。齋宮（為河神娶妻準備的“行宮”）周圍張燈結彩，三老、廷掾、豪紳、巫婆們老早便來到現場，被強迫拉來陪看的百姓二三千人，個個面色蠟黃。當宣布“婚禮”開始時，巫婆們七手八腳給“河婦”衣綢著緞，梳妝打扮，死拉硬拽地把那姑娘拉出來。正當巫婆準備把“河婦”送往河里的時候，西門豹怒斥一聲，制止了他們。見是西門豹，三老、廷掾、豪紳、巫婆們急忙整理衣冠，笑臉相迎。西門豹審視“河婦”良久后對巫婆說：“這個姑娘長得不漂亮，麻煩通知下河神，改日選一美女再送去”，話音剛落，巫婆被扔進了河里。見狀，三老、廷掾、豪紳個個嚇得臉色鐵青。“巫嫗何久也？弟子趣之”，于是相繼又將兩個小巫投進河里。西門豹新來鄴縣，一反常規，平時作威作福、魚肉百姓的三老、廷掾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趕忙跪地求饒，頭像搗蒜似的往地上磕，血染一地。岸上百姓笑逐顏開，無不為此拍手稱快。見巫婆們遲遲沒有回來，西門豹說：“老巫及弟子都是女人，不會辦事，還是請三老給河神把話講清楚，同她們一起上來的好”，于是又把三老扔進了河里。這時，剩下的廷掾和豪紳嚇得都癱坐在了地上，如夢初醒，在一聲怒斥聲中，如漏網之魚，急忙逃出了人群。頓時，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勝利的歡呼聲。

開鑿引漳十二渠

在農業發展落后的鄴地，西門豹懂得，要使其快速發展，水利是關鍵。而漳河水攜帶著的大量泥沙含有相當多的細顆粒泥沙，有機肥料豐富，引水灌田自有浸潤和施肥的功效，并且能夠落淤灌田，改良土地的鹽堿性。

開鑿引漳十二渠并不是一帆風順。起初時，當地的老百姓有一部分人對開渠的意義認識不足，信心不強，不太支持修渠。西門豹及時向他們做了思想工作，講解了興修水利的必要性。他一方面發動群眾，另一方面還請來了魏國的能工巧匠一起觀察漳水地形，進行規劃設計。之后便進行工程的實施，勘測地形，挖溝修渠，終于修成了十二條渠道，引漳水灌田。

漳水十二渠的渠首是在漳水出山口處，引水口都在漳水南岸。左思《魏都賦》中描述，十二條渠道同源而異流，蓄水像聚云，放水像降雨，蓄泄自如，很是方便。水渠修成放水之后，兩岸景象非常，稻香樹綠，一片生機。

西門豹引漳十二渠，引水灌田，改良了鹽堿地，使鄴地免除了水患，成為膏腴之地。據說當時鄴地莊稼畝產量提高了8倍以上，成為魏國最富有的地區，對魏國的經濟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漢文帝時，筑“馳道”經過十二渠，要在被十二渠截斷的馳道上架橋，但橋與橋靠得太近，不好辦。所以有人主張合并三條渠為一條，然后在渠上架橋，以便于交通。老百姓認為西門豹原來的規劃效果很好，強烈反對合并，故合并沒有實現。由此可見，從戰國到西漢，漳水十二渠的效益是相當顯著的。

整頓吏治 鄴地興旺

西門豹為鄴縣縣令的第一年，廉潔誠實，克己奉公，不謀私利，上不巴結左右大臣，下對所管官吏嚴厲約束。因此，這些人上下便勾結在一起來詆毀他，說他修筑引漳十二渠時橫征暴斂，加重了百姓的負擔等等。魏文侯輕信讒言，罷去了西門豹的官職。西門豹堅決要求再去治鄴，治不好以死作賭。魏文侯不忍拒絕西門豹的請求，同意讓他再試一年。復職后，西門豹態度大變，加重百姓賦稅，用來賄賂魏文侯左右的人，于是，詆毀、指責的聲音漸消。年終朝廷考核時，魏文侯親自迎接西門豹。西門豹坦誠地對魏文侯說：“第一年我忠于職守，廉潔奉公卻遭詆毀罷官；今年，我加重百姓賦稅，去討好您左右的官員，您卻很滿意。”當即，西門豹要交還官印，請求辭職。意識到自己輕信奸人讒言，誤會了西門豹，魏文侯很是慚愧，繼續支持以往不謀私利，不重苛政的西門豹為鄴縣縣令。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西門豹得到了魏文侯的信任卻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他們以糧倉沒有糧食，財庫沒有金錢，武庫沒有兵器，官吏沒有專門登記賦稅的會計簿為由，向魏文侯告狀。魏文侯聽信后，親自巡視鄴縣。來到鄴縣，魏文侯見鄴地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但視察糧庫財庫，果如告狀官員所說，沒有任何儲蓄。“行王道者，財富在于百姓；行霸道者，財富在有強大武力；只以倉庫存錢糧，此乃亡國的辦法，魏文侯是想稱王稱霸，所以財富必是存儲于民間。”話畢，西門豹召集老百姓攜武器糧食面見魏文侯。魏文侯頓時茅塞頓開，對西門豹大為贊賞。

“故西門豹為鄴令，名聞天下，澤流后世，無絕已時，幾可謂非賢大夫哉！”這是《史記》中對西門豹的稱贊。韓非贊頌西門豹是世上的仁賢忠良，是相當有才干的人。西門豹死后，鄴地百姓在他治水的地方興建了西門豹大夫廟和投巫池。宋、明、清三朝還為他樹立了碑碣。直到現在，河北臨漳地區還有一條渠道叫做西門子渠。它也是一個紀念碑，記載著2400多年前這位無神論者的治鄴功績和人民對他的崇敬和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