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鄭國渠

李云鵬+萬金紅

鄭國渠的由來

鄭國渠的修建緣由頗有戲劇性。秦國到嬴政時期已初具征伐六國的實力，作為其近鄰韓國深恐首當其沖。“聞秦之好興事，欲罷之，毋令東伐，乃使水工鄭國間說秦”，為“疲秦”而派水利工程師鄭國為間諜，去說服秦國修建大型水利工程，從涇河開渠三百余里注洛水，灌溉關中平原土地，企圖借此消耗秦國的人力物力，達到阻止或延緩秦國東征的目的。在工程實施過程中計謀敗露，于是秦國想殺掉鄭國，鄭國辯解道：“始臣為間，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為韓延數歲之命，為秦建萬代之功”（《漢書·溝洫志》），秦國覺得有道理，才繼續讓鄭國主持工程修渠。數年之后灌渠完工，“用注填淤之水，溉澤鹵之地四萬余頃”，“于是關中為沃野，無兇年。秦以富疆，卒并諸侯”，十年之后，秦國依靠強盛的國力迅速兼并六國，完成統一大業。鄭國也因一渠而青史留名。表面看來，這似乎是一件偶然事件，其實韓國的“疲秦”之計只不過是一種外因罷了。修建鄭國渠的根本原因在于秦的本身，那就是為實現統一六國準備物質條件的需要。

鄭國渠于秦始皇元年（公元前246年）動工，共計用了十余年時間建成。工程規模宏大，渠線規劃很科學，干渠自西向東布置于渭北平原二級階地的最高線上，穿過石川河一直延伸到洛河，干渠以南的土地均可實現自流灌溉。在鄭國渠基礎上，此后歷代均有整治和改造，隨著自然、社會環境的變遷和科技水平的發展，引涇灌渠的工程體系也在演變，不同時期的渠系布置、灌區范圍以及名稱均有變化。

鄭國渠建成后，涇水沿著渠道源源不斷地灌溉著沿線的大片農田，使原來瘠薄的渭北平原，一變而為“無兇年”的沃野。鄭國渠所經的今三原、高陵、涇陽、富平等地的土地得到了灌溉，畝產高達一鐘之多（相當于現今畝產250斤左右），這大約是整個灌區普遍的產量。因此，司馬遷也曾為之贊嘆。鄭國渠建成后，有力地促進了當地農業的發展，增強了秦國的經濟實力。公元前221年，秦終于完成了統一大業。

鄭國渠灌溉工程體系的形成

漢代在原鄭國渠之南新修一條干渠，稱“白渠”或“鄭白渠”，供水范圍包括今陜西涇陽、三原、高陵等縣，灌溉面積約18萬頃。到唐代繼續擴建，分出三條干渠：太白渠、中白渠、南白渠，合稱“三白渠”。唐中期以后，由于許多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在灌區購置田產、經營莊園，大量架設水磨、水碾，嚴重擾亂了灌渠水量分配，致使灌溉面積迅速下降，至今僅余6000多頃。

由于涇河河床下切，渠首引水困難，北宋熙寧年間開始對渠首進行大規模改建，不僅渠口向上游延伸約2公里，并且建回瀾、澄波、靜浪、平流4座節制閘以控制汛期引水，前后歷時近40年完工，稱“豐利渠”。元代渠口繼續上移，稱“王御史渠”。至明代，渠首已上移至涇河出峽谷口，稱“廣惠渠”，至此渠首上移已至極限。到了清代引水愈發困難，不得已引山泉水入渠，因此又稱“龍洞渠”，灌溉面積也持續下降，至清末僅余1300多頃。直到20世紀30年代，李儀祉先生主持改建引涇渠首為有壩引水，引涇灌溉才得以恢復，稱“涇惠渠”，為關中八惠之首。民國時在涇河上修建的大壩長68米、高9.2米，左岸建3孔進水口，引水流量16立方米/秒，仍用舊有渠系，灌溉土地3.3萬頃。20世紀50年代之后，渠首大壩多次加高，渠系不斷改造升級，灌溉面積增至8萬頃。為繼續解決灌區工程老化失修、效益衰減問題，1989年涇惠渠被列入關中三大灌區改造工程之一，開展了以更新改造、完善配套和方田建設為主要內容的灌區建設。

鄭國渠的歷史謎案

關于鄭國渠的渠首型式到底是有壩引水還是無壩引水，還有一段歷史公案，至今仍有爭議。

李儀祉先生是近代以來最早明確闡述鄭國渠“有壩引水”的渠首型式的學者，早在1923年他就在《陜西渭北灌溉工程報告（英文）》中稱：“鄭國渠從涇河的谷口引水，灌溉面積400多萬畝，鄭國渠壩必須建造的既堅且高，以儲蓄地表水，才能灌溉如此廣闊的地區。一般認為鄭國渠修壩的方法是用裝滿了石頭的大籠子建造在天然基巖的河床上，這樣的籠子有120排，每排有100多個，假定每個籠子的尺寸是直徑10尺、高10尺，按現今涇河谷的地形，壩頂長度應有1000尺（305米）以上壩高100尺（30.5m）以上。”在1931年的另一篇德文論文《中國水利工程史》中，李儀祉再次明確闡述了這一觀點。這一推斷主要依據明萬歷時涇陽縣知事袁化中的《開吊兒嘴議》（又名《涇渠議》）中的記載：“鄭國至秦北山下，視涇河巨石磷磷，約三、四里許，而涇水流其中，堪以作堰。于是立石囷以壅水，每行用100余囷，凡120行，借天生眾石之力為堰骨，又恃三、四里眾石之多以為堰勢，堰高地下，一瀉百里，東投洛水，達于同州” （引自謝方五、李林《鄭國壩西移》）。而在袁之前的唐宋元明文獻中也偶有“涇堰”、“渠堰”、涇河石囷、石堰的說法，但唐代之前則沒有任何相關記載。李儀祉的這一論斷在國際壩工史研究界具有重要影響。1967年施尼特爾在《水力發電》上發表的《水壩工程簡史》以及1980年版的《新大英百科全書》均引用了李儀祉關于鄭國壩高30米、長300米的說法。

1986年，陜西省文物局組織考古隊在古引涇渠口附近開展考古調查，并得出了發現秦鄭國渠攔河大壩遺址和水庫遺跡的結論，引起一時轟動。與李儀祉描述的透水石籠壩不同的是，考古認為鄭國壩為不透水的土石壩，在上游形成了蓄水水庫。恰逢次年國際大壩委員會在中國召開第55屆執行會議，會議引用了鄭國壩確曾存在的考古調查結論，并認定其為已發現的世界歷史上最早的大壩。

但有其他學者卻持不同觀點，認為從遺址地形地質、多沙河流特性、當時灌溉需求及方式、技術水平等方面綜合考慮，2200年前的鄭國渠應是無壩引水。從當時的技術水平來說，在最大洪峰流量達18800立方米/秒（1840年）的涇河上建造起30米高的大壩，無論是李儀祉認為的石籠壩、還是考古專家認為的土石壩，都是不可想象的。陜西省的水利科技人員就曾對考古遺址展開詳細勘察和研究，認為考古遺址處并不具備筑壩建庫的地形地質條件，而考古所認定的所謂2300米長的大壩遺址，系經多年沖刷變遷的涇河河岸，無人工夯填跡象，取樣測試的土壤容重也不足以擋水，區內也并無任何引水、退水及泄洪設施遺跡，而“大壩”上游為三角形地區，面積不足4平方公里，蓄水能力有限，按涇河多年中常洪水及含沙量計算，也不能滿足蓄水灌溉需求，而且已認定的鄭渠、白渠等渠口及渠首段故道皆在此區域內，也說明此地歷史上并非庫區。總之，就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仍沒有充足的證據來判定兩千多年前的鄭國渠到底是無壩引水還是有壩引水，還需要研究者做進一步的研究。

鄭國渠的歷史地位

無論是有壩引水還是無壩引水，都不影響鄭國渠在歷史上的重要地位。中國是農業古國和農業大國，而灌溉是農業的基礎，以先秦時期鄭國渠及安徽的芍陂、四川都江堰等大型水利灌溉工程的修建為標志，中國以農業為基礎的經濟、文化均進入快速發展的新階段。中華文明近兩千年來的發展進程中，農田水利一直處于基礎支撐地位。在古代水利工程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幾大灌區，至今仍是國家糧食的重要產區。保護、傳承祖先留下的水利遺產，是時代賦予當代水利工作者的歷史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