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凌水
雨,仍在下著,忽大,忽小,沒有開晴的跡象。
烏云山植被都飽合了,個別地段山體松動了,駐鎮安全員翔安,仍在那里守護。那里有九個采礦點,比較偏僻,點與點之間,相距幾里遠,坐落在大山里。他早起晚睡,在各個點轉悠個遍,帶去的干糧吃光了。最讓他牽腸掛肚的,是老婆快要生產了,電話打過四五遍。他說,眼下是回不去的。連媳婦都說他是死腦瓜骨,咋這么不開竅呢?9家采礦點差不離都走了三遍。該告訴的都告訴了,沒有落下什么?然而,這幾家礦主,以為他是個駐鎮安全員,是個芝麻官,沒把他說的話,當成一回事。
翔安并不是這樣想的,他是代表縣安監局行使權力。對違規行為,毫不留情。
這天,他來到一家銅礦。礦主是他表哥,外號叫犟種。犟種說:“你叫我們挖天溝,截住山洪,誰出錢呀!”翔安說:“是錢重要,還是礦工的命寶貴。”一句話,噎得他沒電了。然而,犟種仍按兵不動,根本沒把翔安放在眼里。翔安有主見,你不動,我就不走,犟種走到哪,他就跟到哪,沒辦法,按他說的去做,直至天溝挖好了,他才去了另個采礦點。
烏云山方圓三十里,山連著山,地形復雜,這里曾發生過山體滑坡。采礦點的道路,被雨水沖刷得面目全非,走起路來,非常費勁。在這半個月里,9家采礦點走了三遍,按說,該講的都講了,若不按他說的做,有何辦法呢?但他是一根筋,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這天下午,來到外號叫酸臉狗的采礦點。這里地勢低洼,已經有過兩次山體滑坡了,雖未波及到他們礦,但工人心里膽突的。工頭兒大老黑,抬頭望望天,隨口說了一句:“這雨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再繼續下,一旦山體滑坡了,百十號人可要遭殃了。”正巧,翔安走到他的身邊,他問大老黑:“你們礦有何措施,人命關天呀!”大老黑沒吱聲,他的表情有焦慮,有擔心,還有埋怨。翔安豈能袖手旁觀呢!
他從這家采礦點的斜坡往上爬,剛爬到半道,竟然出溜下來了,摔個鼻青臉腫。但他是不信邪,繼續攀爬,終于爬到半山腰。他喘了一口長氣,看看四周,雨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他跟頭把式的,在山上徘徊,自言自語地說:“我在看什么?是呀,我在看什么!”突然覺得身子晃動一下,原來是草皮裂開了,好像是往下滑。以翔安的經驗,知道大事不好,這是山體滑坡的跡象,下邊就是采礦點,人員若是不撤出,怕是全部被埋了。想到這里,他有些后怕,顧不得那么多了,摔倒了,爬起來,再摔倒了,再爬起。他渾身上下都是泥巴,衣裳被樹刮得破破爛爛,簡直像個乞丐。
翔安再次來到這家采礦點,已經下午三四點鐘。酸臉狗見是翔安,心里罵道:你這個家伙,太死心眼了,下這么大雨,來做甚。他對酸臉狗說:“黃礦主,我到山上觀察一番,山體有滑坡的跡象,快把你們的人馬撤到安全地點,否則你會受到處理的。”酸臉狗走到哪,翔安緊隨其后。別看酸臉狗兇巴巴的,但他遇事格外小心,對翔安說的話,不能不聽,萬一山體滑坡,人被埋住了,他可是吃不了兜著走。想到這里,他看了翔安一眼,說:“這樣吧,我聽你的,但你得留下個字據,萬一采礦點沒有事,耽誤的工錢,你得包賠嗎?”
翔安顧不上那么多了,只要把百十號人從井下撤上來,并轉移到安全地點,他就算盡職盡責了。不大時間,酸臉狗把人員轉移到安全地點后,只聽“轟隆”一聲,山體滑坡了,這個采礦點被埋住了。
酸臉狗捏了一把汗,他心里說,多虧翔安了,他要不通知撤人,背不住會出大事的,那他下半生,就在監獄里待著了。他正想找翔安說幾句感謝的話。
翔安連雨衣都沒穿,哼著小曲,踩著泥濘的山路,朝著另個采礦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