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師造化 中得心源

李少君

山水是藝術永恒的源泉，是藝術家靈感的來源。道法自然，山水啟蒙藝術。“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幾乎是中國藝術的一個定律。

山水本身就是完美的藝術品，比任何藝術品更偉大。比任何一本書都更啟迪藝術家。山有神而水有靈，王維稱其水墨是“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董其昌稱:“畫家以天地為師，其次以山川為師，其次以古人為師”;詩人袁宏道說:“師森羅萬象，不師古人。”以山水為師，是眾多偉大的藝術家們藝術實踐的共同心得體會。

人們還認為山水本身是一種偉大的藝術形式和永恒的精神品格，對此，作家韓少功分析:“在全人類各民族所共有的心理邏輯之下，除了不老的青山、不廢的江河、不滅的太陽，還有什么東西更能構建一種與不朽精神相對應的物質形式?還有什么美學形象更能承擔一種信念的永恒品格?”所以，人們也以山水比擬人格，“仁者愛山，智者愛水”，成為人物品評的一個標準。

山水具有強大的精神凈化作用，靈魂過濾功能。詩人謝靈運很早就說:“山水含清暉，清暉能娛人”;湯傳楹《與展成》文中稱:“胸中塊壘，急須以西山爽氣消之”;南朝吳均《與朱元思書》里更進一步說:“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事務者，窺谷忘返”……看見山水，人們可以忘記一切世俗煩惱，可以化解所有焦慮緊張，所以古人稱“山可鎮俗，水可滌妄”，山水是精神的凈化器。西方也有類似說法，美國作家華萊士·斯泰格納認為現代人應該到自然之中去“施行精神洗禮”。

山水這種巨大的精神凈化功能和靈魂療治作用，導致中國古代山水畫盛行，山水畫成為藝術的主流。山水畫可以安慰心靈，緩解世俗的壓抑。詩人雷平陽說:“山水乃是人世氣象和精神的基礎”，“山水比德，道統千載，以山水為人們提供質地純潔的精神場域”，他認為，山水畫對今天的藝術應該有啟迪作用，仿如“神奇的灌頂之功”。

敬文東先生對山水風景與美術的關系進行討論，很有意義，也許由此可以開拓一個新的討論話題與空間。其他的幾篇文章，也各自有著獨到的見解。

“中國藝術的根本特色是由中國文化的特色所決定的。中國文化的宇宙觀與其他文化根本不同，在于它是一個氣的宇宙。”(張岱年、方克立主編《中國文化概論》)在這種文化背景下，“氣韻生動”便成為中國藝術的根本概括。而氣韻生動的境界，體現在對虛無的重視，中國的詩詞、書法、繪畫、音樂、舞蹈，無不在這個原則上達到高深境界。本期所發另一篇文章《無物我對待的詩意棲居——評黎族歌舞詩＜五指山魂＞》，評論的對象是黎族歌舞詩，其歌、舞、詩的高度融合，在虛實之間達到詩意棲居的境界，這是少數民族歌舞，而基本精神與整個中華藝術是一致的，同樣“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