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衛斯理小說的科學家 趙慧君

科學家一點也不古板、不嚴肅，趙慧君告訴我們，我們對那些終日在實驗室穿白大褂做研究的科學家的印象，都是錯誤的。從小她老愛問“為什么？”，然后在衛斯理探案的世界里，在抽絲破繭的過程中尋找事件真相的樂趣，令她著迷不已。當科學家猶如當偵探，都是要窮追究竟，而選擇病理學，也與她的性格有很大關系：追溯源頭，理解病因，發展新的診斷方法。而為了能夠搶在世界之先發表研究報告，每天都帶著熱誠，充滿干勁地工作。她說，科學家一定要很有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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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家是這樣煉成的

J：小時候我們都愛憧憬未來，夢想自己長大以后做律師、做醫生，你在小時候有立下志愿當科學家嗎？我念書的時候，對化學和生物都很感興趣，可是最終也沒有往理科的方向走。

R：想起來也真沒有。從小到大，我沒有想過要成為一位科學家，即便我從澳大利亞畢業回港，在香港沙田的威爾斯醫院工作時，也都沒有想過會走上科學研究之路。

J：是什么原因讓你改變主意？

R：是我的部門主管教授。在我加入化學病理學系才3個月的時候，他就跟我說我很適合做研究工作，勸我不要做醫管局的醫生了，轉過去中大醫學院做研究吧。當時我驚呆了，心里想：我何德何能可以做那些高深莫測的研究啊，我才剛剛畢業，還是醫院里面的新手。他看到我的反應就安慰我說，不要怕，去念博士吧。原來他連我的論文指導教授也替我找好了，這也是我跟盧煜明教授結下師徒關系的緣由。

J：你有想過為什么主管教授對你獨具慧眼？

R：也許當時有這樣的空缺；又或者是在我作為一個實習生向他們做介紹的時候，我的邏輯思維和表達能力，令他們對我有很好的印象。

J：邏輯思維是天生的，還是可以后天培養？

R：我想，兩方面都會有。我天生愛思考，喜歡尋根問底，很渴望知道一個事情為什么會發生、怎樣發生。念小學的時候，我開始看福爾摩斯，上初中之后，迷上倪匡的衛斯理偵探系列，也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說。偵探推理小說讓我著迷的原因，是在抽絲破繭的過程中，找尋事件的真相。到了高中時，我開始投入科學的世界，不過，我沒有忽略其他科目，也有選修現代史和經濟，因為我很想知道，在過去發生了什么事情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國際局面。

不一樣的科學家

J：我們知道在過去的十多年里，你一直從事無創性產前診斷研究及應用，也曾經憑著利用孕婦血漿驗出胎兒患有唐氏綜合癥的報告，多次獲得國際級科研大獎，聽說最近你的研究又有了新方向？

R：我們對血液的研究，已經從檢測 DNA 發展到檢測 RNA，這猶如為血液進行計算機掃描，而我們可以從掃描結果知道身體哪個部分出現了異常的情況，并且可以偵測更多病癥。

J：DNA 和 RNA在你的醫學研究中，區別在哪里？

R：DNA 就是 Code of life（生命密碼），身體所有功能都要通過DNA 來進行。如何進行呢？就是先由DNA 復制為RNA，RNA再與蛋白質一起發揮特定細胞該有的功能，比如接收荷爾蒙、制造荷爾蒙，或是對抗細菌。RNA是維持身體運作的其中一個很重要的物質。以前我們檢驗 DNA 只能檢測到DNA 有沒有損壞，它有沒有先天遺傳病，比如是唐氏綜合癥的小孩，他們第21號染色體比正常人多了一條，有三條；但是一般人如你我，大部分的染色體都是正常的，但是我們也會生病，生病的時候，就是RNA和蛋白質出現了異常，而我們檢驗這些RNA 和蛋白質，就可以知道人體的狀況。因此當母體懷孕的時候，我們定期檢驗血液中的胎兒的RNA，便可以偵察到胎兒是否營養足夠，是否有早產的跡象；應用在成人的身體上，我們也可以檢測到一些嚴重的病癥如癌癥，或是器官移植后出現排斥的現象等等。因此從檢測 DNA 到檢測 RNA，科研的層次得到了提升，應用范疇也更加廣泛了。

J：進行如此復雜的檢測，需要很長的時間嗎？費用會很高昂嗎？

R：從科學研究到臨床應用，時間和成本都是我們努力在解決的兩個問題。現在進行一次檢驗需要一至兩個星期，而成本也從幾年前的十多萬元降低到了一萬元左右。

J：科學家給我們的印象往往就是穿著白大褂，一天到晚在實驗室里跟一堆瓶瓶罐罐和大量數據打交道的人，面貌嚴肅，性格古板，可是跟你聊了半天，你跟我們所想象的科學家可真不一樣。

R：我個人反而覺得科學家都是很有趣的，他們都愛向難度挑戰，很難被說服，為了堅持自己的看法而很努力地尋找證據來支持自己的理論。我們其實都很有野心，很好勝，為了搶在全世界之前發表第一份報告，每天都帶著熱誠、充滿干勁地工作。我從事科研15年了，到今天還是很滿意自己的工作。還有什么事情比拿著薪水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更讓人興奮？

J：可是研究之路不可能一直都很順利，如果研究方向錯了，怎么辦？遇到研究瓶頸了，又如何突破？

R：錯得多，我們才會知道得更多。因為我們會分析每一次失敗的原因，從中拿取有用的信息，檢討我們的假設，然后重新出發。只有錯得更多、更快，我們才可以接近正確的方向。

實驗室以外的瘋狂歷險

J：你渴望探求事情真相的性格，還有研究工作對你的職業要求，你會不會出于習慣，在日常生活中都有很強的探索欲望？

R：這是難免的。事實上，可以的話我是很喜歡到一些事物的源頭看個究竟，而有時候為了滿足求知欲，也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例如在牙買加人生路不熟的情況下，一天之內開車開了 9個小時，只是為了去看看藍山咖啡的真面貌。

J：聽起來有點瘋狂，可是也一定樂趣無窮。

R：現在回想，那一次牙買加之旅其實很驚險。丈夫和我不管酒店距離藍山有多遠，還是決定開車過去，看看一個在1885年已經創建的古老咖啡園Jablum，當時我們還帶著兩個年幼的女兒。從酒店出發，要穿過一大片熱帶雨林，經過首都Kingston（金斯敦）之后再往山上去，而在登山的一段路更是沒有指示路牌，只能按著地圖上的指引去猜，看哪條路是往上的就走那條路。中國人的黃面孔在牙買加也不多見，在路上也有遇到警員拿著槍向我們查問的，也有碰到不是很友善的眼光。幸好到最后，還是讓我們找到了。

J：藍山咖啡是否真的別有風味？

R：原來喝藍山咖啡的正宗方法，是把咖啡豆輕度烘焙，并研磨成粗顆粒，再泡在熱水里浸 4分鐘。咖啡入口很香、很滑，讓人覺得很舒服，有想去睡覺的感覺，完全沒有提神的作用。讓我最開心的是，我們可以在藍山咖啡的原產地聽到和看到第一手資料，經理告訴我們咖啡被引進牙買加的歷史及對當地經濟的意義，讓我在喝咖啡的時候，又多了一層感受。

從非黑即白到灰色地帶

J：你說過你待人處事在以前是非黑即白，但是丈夫令你改變許多，這令我很好奇，他如何能夠影響一位好辯而理性的妻子呢？

R：丈夫從商，比我更擅長應對人際關系，他常常讓我看到醫生以外的一些觀點和角度，令我更包容。我們相識在少年時，他的性格喜好，對我有熏陶作用。我的個性是要尋根究底，但是他只會從鑒賞的角度去看美麗的東西。

J：兩人相處，總會有一些秘訣吧？

R：我非常尊重他。念醫學院的時候，教授有急事或是要做手術，學生往往要等很久才能上課。他跟我同一所大學，而他總是想盡辦法來接送我。盡管到了今天，他知道我要開車過來柴灣，擔心我會迷路，二話不說便改動日程自己開車送我過來。他是真心對我好，所以，我非常尊重他，盡管有時候兩人看法不一樣，我都避免跟他直接爭辯，會把他說的話消化過后，才再跟他溝通。

兩位母親的對話

J ： 我跟你都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兼顧事業和家庭，總是覺得24小時不夠用。你在安排時間方面有什么心得？

R： 你應該比我更有心得啊。我想，把事情定好優先次序來處理，這很重要。在辦公室里就專心做好工作，在家里就專心家里的事務。

J ： 可是我們都很難做到在家里時，就不管公司的事情。

R： 是很難的，所以等到兩個女兒睡了，我又開始工作。

J ： 你要多長的睡眠時間才足夠？

R ： 5到7個小時。要送女兒上學的日子，就睡少些。

J ： 現在我的女兒還沒有上學，可是我已經打算這樣做。我很希望女兒每天上學前，下課后，都跟我有一段相處的時間。你還會有空做運動嗎？

R ： 在陪女兒入睡前，一邊跑步一邊拉筋，一邊跟她們聊天。有長假期的話，我們會一起去滑雪。

J ： 你真會利用時間！

趙慧君

中文大學醫學院化學病理學系教授

趙慧君教授憑著利用孕婦的血漿驗出胎兒是否患有唐氏綜合癥，在2011年獲得國際臨床化學和實驗室醫學聯合會（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Clinical Chemistry and Laboratory Medicine， 簡稱IFCC）頒授 “2011年度青年研究新人獎”、英國臨床生物化學系講座教授協會（Association of Academic Heads of Clinical Biochemistry Departments）頒授“2011年度杰出學人獎”（2011 Professors' Prize）及香港十大杰出青年。2012年獲得中國青年女科學家獎、亞太區經濟合作組織頒授科學創新、研究及教育獎。擔任 Association of Clinical Genetics and Genomics of Hong Kong 副會長。

旭茉《JESSICA》

MOST SUCCESSFUL WOMEN

得獎年份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