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貪：老子的飲食之道

飲食不是為滿足欲望

我先講老子飲食之道的第一點——“為腹不為目”。

夏王朝最后一個亡國之君叫夏桀，不僅好美色，而且好飲食。他的宮殿里肉堆成山，地上挖了一個酒池，人就趴在酒池邊“咕咚咕咚”地喝。成語“酒池肉林”就是這么來的。

當(dāng)時的記載說“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這是說夏桀搞喝酒比賽，一打鼓，一批臣子和宮女們就沖到酒池邊，趴在那里牛飲。比賽后，有的人喝醉酒，淹死在酒池里。還有人喝醉酒，在跌跌撞撞回家的路上，掉進水里淹死了。

到了商代，又出來一個末代君王，叫紂王。商紂王同樣貪圖飲食，愛好美色，也有“酒池肉林”，整夜暢飲，尋歡作樂，你看這個國家能不滅亡嗎？

老子對這些歷史刻骨銘心。他說，如果哪一個朝代，田地荒蕪，糧倉空虛，但有一幫人，穿著華麗衣服，帶著鋒利寶劍，美食吃不夠，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危險了。這批人就叫盜夸。什么叫盜夸？就是強盜頭子。老百姓為什么沒有飯吃？是因為上面征收的稅太多了。老子就把飲食的兩面性深刻地揭示出來：一邊是花天酒地，一邊是老百姓沒有飯吃。

所以老子對飲食之道琢磨得很透。正因為經(jīng)過對歷史的考察，所以老子提出一個理念：為腹不為目。腹是表示一個人的基本生存條件和物質(zhì)條件。目是眼睛，代表的是無限的欲望。也就是說，圣人的飲食之道是吃飽肚子就行了，而不是為了自己的貪欲吃飯。

美食吃得太多，就辨不出味道

老子飲食之道的第二點，叫“五味令人口爽”。五味就是酸、苦、辛、咸、甘，不僅表示五種味道，還表示各種美味的食品。什么叫口爽呢？“爽”就是差錯，“五味令人口爽”就是美食吃得太多，口感發(fā)生了錯亂，辨不出美食的味道來。

如果一個人天天去吃山珍海味，參加宴會，吃到最后，他都得想吐，辨不出美食的味道來。這些山珍海味怎么沒味道了？相反，另一個人只吃幾毛錢的咸菜，也覺得非常有味道，這叫五味令人口爽。所以老子的智慧很深刻，從哪里來的？就從大眾生活的土壤當(dāng)中滋生出來。再從歷史上，我們看看老子生活的春秋時代的飲食情況。

春秋有“五霸”，其中一個非常有名的霸主叫齊桓公，他的得力助手就是管仲，幫助他成立霸業(yè)。齊桓公雖雄才大略，堪稱是一個偉大的政治家。但他對美食的貪執(zhí)也是難以想象。天下什么美食，只要讓他知道了，都要吃過。吃到后來，“五味令人口爽”，覺得美食怎么沒味道了？身旁的人就問他，“你想吃什么？”齊桓公說，“我想吃人肉，還要吃嬰兒的蒸肉?！蹦憧纯?，貪欲發(fā)展到這種地步，已經(jīng)毒害了一個人的美好心靈。

齊桓公說了，就有人拍馬屁。他的一個廚師叫易牙，烹飪水平極高。易牙回到家里，就把自己的孩子殺掉，蒸了送上去。齊桓公一吃，覺得非常美味，很高興。齊桓公對美食的變態(tài)貪欲，為他招致了極大災(zāi)禍。

后來管仲老了，臨死前跟齊桓公交代說：“你得當(dāng)心，我死了以后，你有四個小人千萬不能用啊！”齊桓公問哪四個小人。管仲說了四個人，其中就有一個人叫易牙。齊桓公一想：有道理啊！人人都愛自己的孩子，易牙竟然把自己的孩子殺了蒸給我吃，他會真的愛戴我嗎？

管仲一死，齊桓公就把包括易牙在內(nèi)的四個人罷了官。時間一長，這個美食家熬不住了，因為易牙是他手下做飲食做得最好的人，手下沒一個人的手藝比他高。一想到美食，齊桓公就徹底忘了管仲的話，于是又把易牙叫回來。以后被罷官的四個人都被召回來，結(jié)果卻勾結(jié)起來造齊桓公的反，把齊桓公關(guān)起來，搞得國家一片亂糟糟。后來齊桓公自殺了。一代君王，為了貪圖美食，最后竟然死得這么慘。

咬得菜根香，百事做得

老子飲食之道的第三點是“味無味”。老子說，“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這是一種相當(dāng)高級的人生智慧。干無為的事，做無事的事，體味無味的東西，飲食要做到“味無味”。

“味無味”包含兩個層次：第一，要從沒有味道的東西當(dāng)中，體味出它的美味來，這就叫“味無味”。我們吃的是素菜，咬的是菜根，但是我們能從粗茶淡飯的菜根當(dāng)中品味出美來，品味出人生的安定、飲食的難得，提煉出健康的理念，提煉出人生恬淡的幸福。

第二，當(dāng)吃到美味的東西后，要像無味一樣，你不要老追求它，迷戀它，然后不斷貪欲。吃到美食要適可而止，達到一種飲食結(jié)構(gòu)的平衡。如果吃比較粗糙的食物，粗茶淡飯，你也不要不滿足，不要老羨慕人家高檔的美味。這是何等深刻！所以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咬得菜根香，百事做得。

體會粗茶淡飯的香味

老子飲食之道的第四點：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什么意思？盡管你這個地方很落后，但你要認(rèn)為吃的東西是最美好的。盡管你穿的衣服簡樸，但你要認(rèn)為自己穿的衣服是最美的。盡管你居住的地方很簡陋，但你要認(rèn)為居住的地方是最好的。盡管你的風(fēng)俗不先進，但是你要認(rèn)為你那里的風(fēng)俗是最優(yōu)等的。

那么，什么叫甘其食？就是認(rèn)為我吃的東西是最美好的。為什么這么講？今天大家要吃肉很方便了，古時候吃肉不方便，所以做官的人叫肉食者，一般的老百姓是吃不到肉的。那么老子就提出這樣一個理念，盡管老百姓吃的東西很簡單，但是你要有這樣一個信念，我吃的東西就是美好的。這可是了不起的信念。老子利用這句話提醒人們：做官的人，生活條件好的人，要學(xué)會對自己的飲食說“不”。什么意思？就是你不要貪戀美食，應(yīng)該體會到粗茶淡飯的那種香味、安寧，那份對健康的幫助。

有學(xué)者統(tǒng)計了209名中國皇帝的平均壽命——只有39歲。為什么？因為他們吃得太好了，后宮美色太多了。那么皇帝中誰是長壽冠軍？乾隆。乾隆活了88歲，執(zhí)政60年，經(jīng)過4個朝代，七代同堂。

為什么乾隆能夠做皇帝當(dāng)中的長壽冠軍？這不是偶然的。乾隆遵循的恰恰就是老子的飲食之道。乾隆很少吃葷，以素為主，這叫“味無味”，“為腹不為目”。他完全可以天天吃山珍海味，但他卻能控制自己，以素為主；他可以喝天下最美的美酒，但他卻不貪酒。夏天，他也可以不喝冰涼的水。再加上他注重鍛煉，所以他能成為中國皇帝的長壽冠軍，這中間就有老子飲食之道的功勞。

（文章來源：CCTV-10《百家講壇》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