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

很多年前，劉齊就喜歡在外面玩，而且喜歡到鄉下玩。劉齊的老婆看到劉齊總往外走，就說劉齊不務正業。劉齊說我這是采風。劉齊說的沒錯，劉齊喜歡文學，在報刊上發過不少小說，劉齊說他不出去就寫不出東西。劉齊老婆說歸說，看見丈夫在報刊上發了東西也很高興。所以劉齊出去時，老婆不會過多干涉，有時候，甚至會跟丈夫一起出來。這天，夫妻倆就一起出來了，他們騎一輛車往贛東大道走，贛東大道的盡頭是一個叫南關的地方。這兒已經是鄉下了，一條大路，變成了一條鄉間小路。小路在山間蜿蜒，路兩邊開出無數的梔子花，白白的，一簇又一簇。梔子花香，劉齊和他老婆浸在了花香里。后來他們還停了車，摘了很多花。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便會一次又一次到這南關來，然后摘很多梔子花放在屋里，弄得滿屋芳香。這天，他們摘著花時，看到一個人在路邊的山地里挖地基，看樣子要做房子。劉齊見人自然熟，劉齊過去問著那人說：“做什么呢？”

那人說：“做房子。”

劉齊說：“做在這鄉下？”

那人說：“離城也不遠嘛，前面就是贛東大道。”

劉齊笑笑，不作聲了。

不久，劉齊再去了一次南關，同樣帶著老婆去摘梔子花。在那兒，劉齊和老婆忽然發現很多人在做屋。有一個人，居然認識劉齊，他先看到了劉齊，然后大聲喊著劉齊說：“劉老師，怎么會在這里見到你？”

劉齊說：“我來玩。”

熟人說：“我以為你也打算在這兒做屋呢。”

劉齊說：“我怎么會把屋做到這鄉下來。”

劉齊的老婆也插話了，她說：“怎么一下子有這么多人做屋？”

熟人說：“地便宜呀，一塊做屋的地將近二百平米，只要幾千塊。”

老婆又問：“找誰買呢？”

那人說：“找村委會呀，你想買，我帶你去。”

老婆說：“城里人也可以在這兒買？”

那人說：“可以呀，我們都是城里的，大家覺得這兒地便宜，就買了地在這兒做屋。”

老婆便看著劉齊說：“我們也買塊地把屋做在這兒吧？”

劉齊說：“你神經呀，做到這鄉下來。”

老婆不做聲了。

后來的若干年，劉齊還喜歡到處玩，有時候一個人出來，有時候跟老婆一起出來。南關那地方還會去，那兒已經做滿了房子，準確地說，是那兒做滿了別墅。劉齊一個人去那兒時，對此無動于衷，因為他只是一個喜歡玩的人，到處轉轉，寫寫東西，就是他的生活狀態。對做房子這樣的事，壓根就沒想過。但跟老婆出來，老婆就有情緒了，老婆多次跟他說：“當初要是也買一塊地，做一幢別墅在這兒多好。”

劉齊說：“我從沒想過住別墅。”

老婆說：“你看這些別墅多漂亮，要不，我們再去買一塊地吧？”

老婆說著，走到一戶人家門口去問著說：“現在這兒還有地賣嗎？”

“有呀。”人家回答她。

老婆說：“現在一塊地要多少錢？”

“十萬吧。”人家說。

老婆咋了咋舌。

回來時，老婆抱怨起來，老婆說：“要是當初買一塊地，現在就賺到了。”

老婆又說：“你一天到晚吃了就是玩，說你不務正業你還不服氣。”

劉齊說：“我是采風，為我寫作尋找靈感。”

老婆說：“你一天到晚寫呀寫，能賺幾個錢？”

劉齊不敢作聲了。

后來房價一路飆升，這樣，劉齊老婆也一直抱怨，老婆說：“你看看，現在房價都漲成什么樣子了。”

又說：“要是當初聽我的，在南關買了地，我們現在都住別墅了。”

劉齊還是不敢作聲，他一作聲，就得吵。

南關那兒，劉齊和老婆還會去，一到那兒，老婆臉色就不好看，這時候只要見到人，老婆就會問道：“這兒一塊做屋的地漲到多少了？”

“二十萬。”有人回答她。

老婆又抱怨劉齊了，老婆說：“聽到了吧，現在是二十萬，如果我們當初買了地，現在值二十萬，而且以后會更值錢。”

老婆沒說錯，再一次去那兒時，有人告訴劉齊老婆，現在一畝地值三十萬。老婆這次很生氣了，老婆兇著劉齊說：“以后不要寫你那些狗屁小說了，沒賺到幾個錢，還誤了做正事，要是你不寫小說，把這精力用在做別的事情上，肯定不是這樣子。”

劉齊說：“我不是那塊料？”

老婆說：“誰天生是那塊料？”

劉齊又不作聲，而且以后也不帶老婆往南關那兒去。當然，劉齊一個人的時候，仍會去。那兒全是別墅了，一幢比一幢好看。劉齊看著那些別墅，心里也有些失落了。劉齊住在單位的辦公樓里，因為有房子住，也因為不愿花太多的錢去買房子，所以劉齊一直沒買房子。現在辦公樓已經很舊了，誰看了劉齊住那樣的房子，都會問一句你怎么還住在這樣的房子里？劉齊不怎么回答人家，但很少再帶朋友去家里了。劉齊現在站在南關那些別墅跟前，心里真的有些失落。劉齊有機會住這樣的別墅，當初地價只要幾千塊時，他就可以買地，就可以蓋別墅，但這樣的機會被劉齊錯過了。劉齊覺得他因為文學，確實失落了許多許多。

讓劉齊沒想到的是，這以后不久，意外出現了。

劉齊寫了一個長篇，出版社開始并不看好，但出版后卻賣得很好，劉齊光版稅就提成了六十多萬，后來一家電視臺買斷拍電視劇，又給了劉齊四十多萬，劉齊一下子有了一百多萬。有了這么多錢，劉齊和他老婆當然眉開眼笑，他們又會走在一起了，有一天，也一起去了南關那兒。在一幢幢別墅跟前，劉齊跟老婆說：“要不，我們在這兒買一幢別墅吧？”

老婆說：“真的還假的？”

劉齊說：“當然是真的。”

還真有一個人要賣，這人就是當年勸劉齊在那兒買地蓋房的熟人，這天他見到劉齊，跑過來說：“劉老師，聽說你現在成了大作家了。”

劉齊說：“打聽一下，這兒有誰的別墅會賣？”

熟人說：“我的就要賣呀。”

劉齊說：“你的別墅蓋了至少有20年吧，太舊了。”

熟人說：“錯了，我去年拆了重蓋的，而且裝修了。”

劉齊聽了，就去了熟人的別墅，的確，是一幢嶄新的別墅，里面也裝修得特別好看。

劉齊和老婆一商量，用100萬買了下來。

住進別墅后，劉齊老婆每天都是笑笑的樣子，老婆說：“真沒想到我們這輩子還能住上別墅。”

責任編輯 練建安

劉國芳，江西臨川人，中國作協會員。著有《劉國芳小小說》等19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