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村運用藥對治療原發性肝癌的經驗

王文成沈敏鶴王彬彬

（1.浙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二醫院，浙江杭州 310005；2.浙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浙江杭州 310006）

吳良村運用藥對治療原發性肝癌的經驗

王文成1沈敏鶴2王彬彬2

（1.浙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二醫院，浙江杭州 310005；2.浙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浙江杭州 310006）

藥對是根據七情關系有規律地運用于臨床的固定藥物配對結構，配伍得當的藥對能大大提高方劑的臨床療效。吳良村教授用藥強調辨證，喜用藥對，常兩味并用，取其相須相使，協同增效。附驗案1則以佐證。

肝癌 藥對 中醫藥療法 名醫經驗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云：“藥有七情，獨行者，單方不用輔也；相須者，同類不可離也……相使者，我之佐使也；相惡者，奪我之能也；相畏者，受彼之制也；相反者，兩不相合也；相殺者，制彼之毒也?！彼帉κ歉鶕咔殛P系有規律地運用于臨床的固定藥物配對結構，配伍得當的藥對能大大提高方劑的臨床療效。

吳良村教授系國家級名中醫，第二、五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熟諳經典，旁獵諸家，學貫中西，學驗俱豐，飲譽國內外。他從事腫瘤臨床實踐工作近50年，尤其在原發性肝癌（以下簡稱肝癌）的中醫辨證論治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用藥經驗。吳師在選方遣藥上善用藥對，筆者作為第五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人隨侍臨證，啟悟頗多，茲擇其藥對數則介紹如下。

1 扶正補虛類

1.1 生地、枸杞子生地甘苦寒，入營血分，為清熱、涼血、止血之要藥。《珍珠囊》云：“涼血，生血，補腎水真陰?！薄侗窘浄暝罚骸案傻攸S，內專涼血滋陰，外潤皮膚榮澤，病人虛而有熱者宜加用之?！庇糜陉巶蛱潱诟蔁┛?、陰虛內熱，食少干嘔，便秘屬腸燥津虧者。枸杞子甘，平，入肝、腎經。功效：補腎益精，養肝明目。《得配本草》曰：“枸杞子味甘，微溫而潤，入足少陰，兼厥陰經血分，補肝經之陰，益腎水之陽?！辫坭阶犹崛∥镨坭蕉嗵浅性鰪姺翘禺愋悦庖咦饔猛猓€能提高巨噬細胞的吞噬功能[1]。二藥相配，一溫一涼，同入少陰，前者養腎中真陰，后者益腎中真陽，共固后天之本。兩藥常用量均為15～ 30g。

1.2 北沙參、麥冬北沙參性味甘涼，主用于養陰清肺、生津益胃，前人有“補五臟之陰”之說，又有養肝氣、消腫毒之功，《本草綱目》載其“體輕虛，專補肺氣，益脾與腎”。麥冬味甘、微苦、性微寒，滋陰潤肺、益胃生津、清心除煩。《本草正義》謂其“其味大甘，得坤土之正，而膏脂濃郁，故專補胃陰，滋津液，本是甘藥補益之上品”。二藥合用肺胃同治，氣陰并補，益氣不生熱，補陰不滋膩，清金制木，培土抑木，用于氣陰兩虛的肝癌患者。兩藥常用量均為15～ 30g。

1.3 山藥、茯苓山藥甘，平，入肺、脾、腎經。功效：健脾補肺，固腎益精，可滋補肺脾腎之陰。茯苓性味甘、淡、平，歸心、肺、脾、腎經，功效為利水滲濕，健脾補中，養心安神，為“除濕之圣藥”。《新修本草》謂其能“利小便……調臟氣，伐腎邪，長陰”。按現代藥理研究，茯苓含有茯苓多糖、茯苓聚糖、組胺酸、麥角甾堿等物質，其抗腫瘤作用的可能機理一方面是直接細胞毒作用；另一方面是通過增強機體免疫功能激活免疫監視系統從而抑制腫瘤生長[2]。二者配伍補中有瀉，瀉中有補，吳師常用其治療肝癌證屬脾虛濕阻，癥見腹脹乏力，短氣肢腫，納少便溏，舌淡苔膩者。處方常用量均為15～ 30g。

2 抗癌抑瘤類

2.1 三葉青、白花蛇舌草《本草綱目》稱三葉青為“三葉崖爬藤，性味苦、辛、涼，能清熱解毒、活血祛風”。白花蛇舌草性味苦、甘、寒，無毒，歸心、肝、脾、大腸經?！度荼静荨吩唬骸扒鍩嵘觯b解毒，治癰疽瘡瘍、瘰疬，又能清肺火、瀉肺熱。治肺熱喘促、嗽逆胸悶。”體外實驗表明，白花蛇舌草提取物對人胃癌細胞SGC-7901增殖有抑制作用，且抑制強弱與藥物濃度呈正相關[3]。吳師認為，此二者抗癌解毒力強，且無明顯毒副作用，因此臨床上可用于多種癌病的治療。臨證常用量均為15～30g。

2.2 蛇莓、藤梨根蛇莓甘、苦，寒，有毒，入肺、肝、大腸三經，有清熱解毒、散瘀消腫、收斂止血等功效。藤梨根為獼猴桃根的別名，始載于《福建民間草藥》：“酸、微甘，涼，有小毒，主治活血化瘀，利尿通淋，解毒療瘡”；《陜西中草藥》記載本藥能“清熱解毒，活血化瘀，抗癌”，二藥相合，清熱解毒、散瘀消腫、抗瘤之力顯著加強。臨證常用量均為15～ 30g。

2.3 全蝎、地鱉蟲全蝎，味辛，性平，有毒，其色青，歸肝經，能祛風止痙、通絡止痛、攻毒散結，為治風要藥?！夺t學衷中參西錄》言：“其性雖毒，專善解毒……消除一切瘡瘍?！钡伧M蟲咸，寒，有小毒，歸肝經，破瘀血，續筋骨，散瘀止痛。吳師認為，蟲蟻之品藥性善走竄，攻逐臟腑間剔邪搜絡，無微不入，無堅不破。東漢張仲景《傷寒雜病論》首倡蟲藥通絡以化瘀通絡，祛瘀生新。二藥合用能解癌瘤積聚之毒，緩解肝癌疼痛，腫塊軟縮，延長患者生存期。臨證多用全蝎3～6g，地鱉蟲12g。

3 緩解癥狀類

3.1 柴胡、白芍柴胡具有疏風清熱、疏肝解郁、升陽舉陷之功，《神農本草經》載其“味苦，平，無毒，治心腹，去腸胃中結氣，飲食積聚，寒熱邪氣，推陳致新。久服輕身，明目益精”。白芍味酸，性微寒，入肝、脾血分，《藥性賦》：“其用有四：扶陽氣，大除腹痛，收陰氣陡健脾經。墜其胎能逐其血，損其肝能緩其中?！备尾匮魇栊?，體陰而用陽，柴胡性辛散，疏泄肝氣；白芍性酸柔，濡養肝血，柴胡得白芍之柔，不至疏散太過，白芍得柴胡之散，不至阻滯氣機。四逆散、逍遙散、柴胡疏肝散等名方中均有此對藥，二藥合用，疏肝理氣而不至傷陰，柴胡常用量9g，白芍12～15g。

3.2 黃芩、青蒿黃芩味苦性寒，苦能燥濕，寒能清熱，為清熱燥濕、瀉火解毒之品，善走中上二焦而清利肝膽。《本草匯言》曰：“黃芩，氣清而親上，味重而降下……故善能治三焦之火也?！鼻噍锟嗪枷?，入肝膽經，長于清肝膽及血分之熱，使陰分伏熱透出陽分，而不傷脾胃。如《讀醫隨筆》所述“苦微辛，微寒，清而能散，入肝膽，清濕熱，開結氣，宣氣之滯于血分者?！眱伤幒嫌?，一清一透，擬蒿芩清膽湯之義，清膽利濕和中，透邪外達，用于肝膽濕熱的肝癌患者，癥見：口苦郁煩、脅脹、發熱、納差、嘔惡、胸悶不暢、舌質紅苔黃。兩藥常用量均為10～15g，與他藥同煮，時間不宜過長。

3.3 茵陳、梔子茵陳苦、辛，微寒，歸脾、胃、肝、膽經，清熱利濕、退黃，為治黃要藥?！侗静菔鲢^元》云：“黃證濕氣勝，則如熏黃而晦，熱氣勝，則如橘黃而明。濕固蒸熱，熱亦聚濕，皆從中土之濕毒以為本，所以茵陳皆宜?！彼幚硌芯坑写龠M膽汁分泌作用，使血清膽紅質降低，同時還具有保肝作用[4]。梔子瀉火除煩、清熱利濕、涼血解毒，質輕苦寒，通上瀉下，通利三焦，善清郁熱?！侗静菪戮帯氛撈洹拔犊?，氣寒，可升可降，陰中陽也，無毒。入于肝、肺，亦能入心。有佐使之藥，諸經皆可入之。專瀉肝中之火，其余瀉火，必借他藥引經而后瀉之也”?，F代藥理研究證實，梔子水浸膏能促進膽汁分泌，對急性黃疸肝損傷有良好的防治作用，對肝細胞有一定保護作用[4]。二藥合用，善治肝癌濕熱黃疸，常用量均為15～30g。

3.4 龍葵、車前子龍葵出自《藥性論》，具有清熱解毒、活血化瘀、利水消腫的功效。實驗表明龍葵具有抗炎與抗休克、解熱鎮痛、祛痰止咳、抗菌與抗病毒等作用，可通過多個環節促進細胞凋亡，阻止細胞的惡性增殖，發揮抗腫瘤作用[5]。車前子甘、寒，入肺、肝、腎、膀胱經，《神農本草經》論其“主氣癃，止痛，利水道小便，除濕痹，久服輕身養老”。藥理研究表明，車前子對小鼠肉瘤180及艾氏腹水有抑制作用[6]。二者相配治療肝癌腹腔積液、下肢水腫等癥，既抗腫瘤又有利水消腫之功，可謂一舉兩得。臨證常用量均為15～30g。

3.5 三七、白及三七既止血，又能活血，具有“止血不留瘀，活血不動血”之效，張錫純在《醫學衷中參西錄》曾云：“三七，諸家多言性溫。然單服其末數錢，未有覺溫者，善化瘀血，又善止血妄行，為吐衄要藥，病愈后不至瘀血留于經絡，證變虛勞。”白及甘、苦、澀、寒，歸肺胃肝經，收斂止血、消腫生肌。配成對藥加強止血之功又不致瘀血留滯，現代藥理研究提示，該對藥有止血活血，促進胃腸黏膜上皮生長的作用。對肝癌消化道出血者有很好的止血、生肌斂瘡修復作用。臨證常用量為三七粉3～6g，白及15～30g。

3.6 雞內金、谷麥芽雞內金，為雞之脾胃也，性甘平，能消食化瘀，名醫張錫純最為推崇，曰：“為消化瘀積之要藥，更為健補脾胃之妙品，脾胃健壯，益能運化藥力以消積也?！薄兑幏謩氛f：“雞肫皮能入肝而除肝熱，入脾而消脾積。”可見雞內金入肝脾二臟，肝郁日久，肝脾受損，氣滯血瘀，聚而成積。雞內金既能健脾胃，又善化瘀積，性味平和，久服收效，用治“肝積”，標本兼顧。谷麥芽疏肝解郁，啟脾開胃，且有消積化堅作用。二藥合用，啟脾之力增強，生長胃氣，疏調肝氣，開胃口增食欲。又中藥善于抗癌者，性多寒涼，容易敗胃，雞內金、谷麥芽性皆偏溫，既能護土，又具反佐作用。臨證常用量均為12～ 15g。

4 驗案舉隅

程某，男，65歲。2012年9月17日診。

患者因肝膽管細胞癌術后2年，復發5月來診?；颊?010年9月19日在上海中山醫院行“肝癌切除術”，病理示：肝膽管細胞癌，術后未進一步治療。2012年4月復查發現右肝多發占位，考慮復發，予TACE術2次。2天前復查肝功能：ALT 61U/L，AST 162U/L，TBIL 90.7μmol/L，DBIL 70.4μmol/L， ALB 35.3g/L，ALP 886U/L，GGT 2071U/L；腫瘤指標：CEA 10.1ng/mL，CA199 98ng/mL，AFP 3.1ng/mL，慕名求診?？滔拢焊杏颐{隱痛，乏力，納呆，尿黃，大便偏干，睡眠一般。舌紅、苔黃燥，脈細弦。治擬養陰清熱，疏肝健脾，利濕退黃。處方：

枸杞子15g，生地15g，北沙參15g，麥冬15g，炒黃芩15g，青蒿15g，茵陳15g，金錢草15g，焦山梔15g，八月札15g，茯苓15g，山藥15g，垂盆草15g，五味子15g，三葉青15g，蛇舌草15g，雞內金12g，麥芽15g，生草10g。15劑。常法煎服。

服藥半月復診：患者右脅隱痛好轉，納增，大便仍干，口干喜飲，加知母30g清熱瀉火，滋陰潤燥。

服藥1月后三診：諸癥好轉，繼服前方。隨癥予鱉甲、蛇莓、藤梨根、貓爪草、蘇梗、龍葵等消息出入，患者未再行TACE術，復查CT病灶穩定，現仍繼續治療中。

按：方中生地養陰清熱，枸杞子滋補肝腎，北沙參、麥冬滋養肺胃陰液，清金制木，培土抑木，上述甘潤生津之品補益肝體；炒黃芩、青蒿清膽利濕；茵陳、金錢草、焦山梔清熱利膽、退黃；垂盆草、五味子相配護肝降酶；八月札疏肝理氣而不傷陰；三葉青、蛇舌草清熱解毒、消腫散結、抗癌活血；“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方中茯苓、山藥、甘草均為益氣健脾助運之品；實脾又須消導為先，故予雞內金、麥芽消食和胃。本案組方合理，絲絲入扣，諸藥相合，既能祛邪又不傷正氣，故平穩中見奇效。

[1]黎雪如.枸杞多糖在微生物和免疫中的影響研究.中醫藥信息，1998，23（2）：18

[2]邵祥龍.茯苓多糖抗腫瘤作用研究進展.北京中醫藥，2009，28（4）：315

[3]張杰，周濟養，來月紅.白花蛇舌草提取物體外對人胃癌細胞SGC-7901增殖抑制作用的實驗研究.世界中西醫結合雜志，2009，4（11）：782

[4]張燕娜，李曉峰，馮健.茵陳蒿湯利膽退黃作用的最新研究進展．中國現代醫生，2013，51（4）：23

[5]安磊，唐勁天，劉新民，等.龍葵抗腫瘤作用機制研究進展.中國中藥雜志，2006，31（15）：1225

[6]Ozaslan M，Didem Karagz I，Kalender ME，et al．In vivo antitumoral effect of plantago major L．extract on Balb/C mouse with Ehrlich ascites tumor.Am J Chin Med，2007，35（5）：841

編輯：陳誠 傅如海

R27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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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397X（2014）11-0010-03

王文成（1969-），女，博士研究生，副主任中醫師，研究方向為中醫藥治療惡性腫瘤。xhyywwc@163.com

2014-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