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小姐的敲門聲

張維

有人在敲門。

天哪，該怎么辦？唉，想安安靜靜殺個人都不行！馬文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尸體，然后又抬頭看看門。藏好尸體需要多長時間呢？要不先開門？也許是個推銷員。擺平推銷員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門一打開，埃文小姐那張油光閃亮的臉就湊了上來。“下午好！”她主動打招呼，“你是今天我登門拜訪遇到的第一個在家的人。我剛才還在尋思著是不是世界末日已經來臨，而我忙昏了頭沒有注意到。”她臉上掛著由衷的笑容，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推銷的對象。

“我現在很忙……”馬文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埃文小姐打斷：“知道，知道，我知道你忙。我要不了一會兒。”埃文小姐熱情奔放，容不得你拒絕。“我把產品新目錄丟給你的太太就走。下個月有不少好東西，她需要什么就給我打個電話，我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就在目錄背面。你會給她帶來驚喜的——一定要讓她看看現在正在打特價的這款珠寶，那簡直是精美絕倫！她肯定會感謝你帶給她這么好的東西。她在家嗎？我想和她打個招呼，認識一下，好讓她在我服務的對象里面位置靠前。”

埃文小姐隔著馬文一個勁地朝房間里東張西望，馬文也隨著她的動作轉來轉去，兩個人就好像在房間里跳奇怪的雙人舞一樣。“不行，不行，她不在。我剛才說過我非常……”

“喲，你們家的地毯好漂亮！肯定是新買的，還卷在那里放著。你不會不樂意我來幫你把地毯鋪開吧？不過，看地毯堆在那里的體積，這房間似乎用不了那么多。”

“不要，不要，就讓它堆在那里好了，我自己會……”

“沒關系！新地毯應該盡快鋪起來，這樣才不會打皺。再說地毯卷在那里礙事，弄不好會把人絆倒，傷著什么地方。我可不愿看到你太太傷胳膊斷腿的。哎呀，瞧我怎么會冒出這樣一些荒唐的想法！”

馬文簡直不敢相信，埃文小姐一邊說話，一邊輕而易舉地進了門廳。其實埃文小姐算不上那種愛出風頭的人，他能夠對付那些愛出風頭的人，可是遇到像她這樣過分熱情的人他卻一籌莫展。咳，也許這種過分熱情就和妻子那些惡習一樣讓人忍無可忍，他在心里這樣想。

埃文小姐彎腰準備鋪地毯時，馬文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不要，不要，我告訴過你，我自己能做這些事情，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埃文小姐根本沒注意到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恐，她淡然一笑：“別傻了，鋪地毯怎么會受到傷害呢？我知道你是一個十分要強的男子漢，不好意思開口請人幫忙。不過我正好在這里，甘愿為你效勞。好了，我一定要幫你鋪，我這就開始鋪了！”

“好吧，既然你執意要這樣做我也沒有辦法！”馬文只好放棄勸阻。他關上門，轉過身來盯著埃文小姐。他估摸著這位熱心的埃文小姐干活的時候恐怕快活得要吹口哨了。埃文小姐對生活的態度如此積極、如此熱情，他以前從未見過，恐怕以后也見不到了。埃文小姐開始用雙手推著地毯。

“你看你就站在那里瞪眼看著，還不過來幫幫忙！”埃文小姐轉過身來對馬文說，臉上依然掛著燦爛的笑容。地毯徐徐攤開，她轉過身來，卷在地毯里的馬文太太一下子暴露在她的面前，她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這凝固的笑容是她生命終結時最后的標志，也是她生命中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又有人在敲門。

真他媽的該死！馬文低頭打量著兩具尸體，然后又抬頭看看門。“有人嗎？”門外有人叫喊，“屋里有人嗎？我看到埃文小姐進去了。”

門一打開，馬文看到鄰居那張陽光燦爛的臉。“下午好！”她主動打招呼，“我看到埃文小姐送給我的產品目錄掛在門上，真可惜與她失之交臂，好在我看到她到你這里來了。她現在和你夫人在一起吧？我能夠加入她們嗎？”

“當然可以！”馬文嘆了一口氣。

鄰居進了門廳，忽然驚呼起來：“喲，好漂亮的地毯！需要我幫忙把它鋪開嗎？”

〔本刊責任編輯 柳婷婷〕

〔原載《少年文藝·閱讀前線》2013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