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受歡迎的魔術師

李顯

神奇的魔術師

斯帝文逃離大都市，躲進偏遠的維克小鎮，打算隱姓埋名在小鎮里長期隱居。

這天早上，斯帝文剛起來，門外就有人敲門。他開門一看，只見門口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著報紙，忽閃著大眼睛，禮貌地說：“您好！您是斯帝文先生吧，我是來給您送報紙的。”

看到眼前的小男孩，斯帝文心里猛地打了個激靈，他一下子想起一個人來，這個小男孩長得很像那個人，難道會這么巧……

見斯帝文沒有反應，小男孩把報紙放到斯帝文手上，轉身要走。正胡思亂想的斯帝文猛地回過神來，趕緊叫住小男孩，“孩子，我很寂寞，能陪我說會兒話嗎？就一小會兒，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小男孩想了一下，點點頭答應了。為了搞清自己的猜測，斯帝文十分友好地把小男孩請進了屋，熱情招待，邊招待邊打聽小男孩的情況。

小男孩很乖，口齒伶俐，毫無戒備，他說他叫克萊爾，和媽媽一起生活，因為家里條件不好，他便給小鎮上的人家送報紙，掙點零錢補貼家用，減輕媽媽的負擔。

這時，斯帝文才發現，坐在椅子里的克萊爾左腿膝蓋處正在流血，他驚訝地叫道：“哦，克萊爾，你的腿怎么了？”

克萊爾平靜地說沒什么，剛才在路上不小心摔倒了，擦破了皮，這是經常的事，為了讓人們在最早的時間看到報紙，他每天早上都是跑著送報的，所以經常摔倒。

果然，斯帝文發現克萊爾右腿上還有一處沒有痊愈的舊傷，他心疼地說：“你應該去看醫生，讓醫生給你包扎一下。”

先前，克萊爾似乎已經忘記了腿上的傷，斯帝文的話又讓他感覺到了疼痛，他有些難受地說：“您不知道，這里到醫院要走很遠的路，而且要花很多錢……這點小傷，沒什么大不了的，不用看醫生，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好的。”

斯帝文點點頭，說：“你說的沒錯，不過那樣要很長時間才能好，而且容易感染……讓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好嗎？”

克萊爾有些害怕地搖了搖頭，認真地問：“您是醫生嗎？”

斯帝文愣了一下，搖了搖頭，然后撫摸著克萊爾的頭，溫和地說：“不，我是一名魔術師。我會用我的魔術為你治傷，別擔心，我不會弄疼你！相信我，我有一只神奇的小手電筒，只要對準你不舒服的傷口，照一會兒，你就會舒服，兩天后，你的傷口會痊愈。而且我保證，魔術變完，你就會感覺到傷口不那么痛了。”說完，他拿出一只小手電筒，在克萊爾面前晃了晃，猛地從小手電筒里變出一把小小的花雨傘來。

克萊爾眼睛都看直了，驚訝地說：“您真是魔術師！我看過魔術師的表演，很神奇，我相信您！”說完，他把腿伸向斯帝文。

斯帝文笑著說：“孩子，你得先閉上眼睛，就一小會兒。”見克萊爾聽話地閉上眼睛，斯帝文拿出一個箱子，從里面拿出各種各樣的東西，快速地忙活起來。不一會兒工夫，他說了一聲“好了”，讓克萊爾睜開眼睛，起來走幾步感覺一下。

克萊爾睜開眼睛，腿上已看不到半點血跡，還粘上了一塊膠布，他走了兩步，果然好多了。他驚喜不已，感激地稱贊道：“太神奇了！您真棒，比醫生還高明！您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魔術師！”

斯帝文臉紅了，克萊爾的稱贊讓他覺得愧疚，心里很不是滋味兒。他苦笑了一下說：“這沒什么。哦，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爸爸媽媽是誰，他們是做什么的。”取得了克萊爾的信任后，他繼續打探。

克萊爾回答說，爸爸叫科比，媽媽叫布蘭妮，幾個月前，爸爸病逝了，為了生活，媽媽只好去給人開貨車。

聽到“科比”這個名字，斯帝文的心猛地一緊，頓時愣住了。

克萊爾見斯帝文突然變得面部陰沉，表情怪異，呆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就說了句感謝的話，轉身跑出了屋子。

克萊爾走后，斯帝文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坐立不安。克萊爾的出現讓他意識到情況不妙，不能再待在這個小鎮里，得馬上搬走。

點燃鈔票

第二天傍晚，斯帝文收拾好一切，打算離開小鎮，再也不回來了。他選擇在傍晚出走，目的是為了不讓鎮上的人知道他的去向。

當斯帝文拎著兩個皮箱走出家門時，一輛小貨車由遠而近駛了過來，停在他身前。克萊爾從駕駛室里跳了出來，緊跟其后走下車的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金發女人。斯帝文一眼就認出金發女人是誰，他萬萬沒想到，這么快，對方就找上門來，看來來者不善，他的心開始怦怦亂跳起來。

克萊爾拉著金發女人來到斯帝文面前，高興地說：“媽媽，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神奇的魔術師斯帝文先生，就是他用魔術幫我治的腿傷，他有一把神奇的小手電筒！”

金發女人十分友好地向斯帝文伸出了手，斯帝文機械地與她握手。

金發女人邊握手邊真誠地說：“謝謝你，斯帝文先生！我是克萊爾的媽媽——布蘭妮，我是特地來向你表示感謝的。”

聽了布蘭妮的話，斯帝文心里不再那樣緊張，感謝上帝，布蘭妮并沒有認出他是誰，他故作輕松地說：“這沒什么，不必客氣。我只是一名略懂一些醫學知識的魔術師……對不起，我急著去火車站，不能再耽擱，改天再聊，抱歉。”說完，轉身就走，他可不想與布蘭妮糾纏，以免夜長夢多。

誰知斯帝文走出沒幾步，布蘭妮和克萊爾竟然追了上來，布蘭妮真誠地說：“斯帝文先生，你剛搬來沒幾天，還不知道，我們小鎮上是沒有出租車的，到城里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我正好要到城里送貨，你就搭我的車吧。”

斯帝文本不想上車，可又怕拒絕引起布蘭妮的懷疑，于是無奈地拎著箱子上了車。

上車后，斯帝文心不在焉地與坐在后排座上的克萊爾聊了一會兒，克萊爾犯了困，倚在后座上睡著了。斯帝文也瞇著眼睛假裝睡覺。

汽車駛入海濱公路，天越來越黑，并且起了霧，視線越來越模糊。

迷迷糊糊中，斯帝文突然聽到前面的布蘭妮驚叫道：“剎車失靈了……”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汽車竟然飛在空中，耳邊傳來“嗖嗖”的聲音，我的上帝，汽車墜下了懸崖！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隨后，他感覺到汽車在下墜過程中，在某個突出的巖石上撞了一下，然后就開始翻滾起來，他就像被投進了一臺脫水機一樣，一陣陣鉆心的疼痛向他襲來……

“轟”地一聲，汽車墜入崖底。

遍體鱗傷的斯帝文只有上半身能動，下半身根本不聽使喚，原來他的雙腿被壓在汽車下面，撕心裂肺地痛著，他知道，自己的雙腿已經骨折。他的近視眼鏡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天已經黑透，借著海面上月亮的反射光，他發現汽車已經成了一堆廢鐵，萬幸的是，油箱沒有破裂，否則發生爆炸或者起火，他必死無疑。駕駛室里沒有克萊爾和布蘭妮的人影，看來他們倆是被拋出了車外，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就在斯帝文打算呼救時，突然，不遠處傳來布蘭妮的哭喊和呼救聲，他驚喜不已，布蘭妮還活著！不知道克萊爾怎么樣了，他趕緊呼喊布蘭妮。

不一會兒，布蘭妮懷里抱著克萊爾，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看到斯帝文被壓在車下，布蘭妮放下克萊爾，使勁去掀汽車，想把斯帝文從車下拉出來，可汽車紋絲不動。雖然布蘭妮的衣服破了，渾身是血，但可以看出她并無大礙。斯帝文不讓布蘭妮再白白費力氣，他急切地想知道克萊爾怎么樣了。他從上衣兜里拿出一只打火機，點燃，借著火光，他看到克萊爾還有呼吸，但情況非常糟糕：從克萊爾的呼吸他可以斷定，克萊爾的胸腔內有出血，而且影響了呼吸；克萊爾的左大腿上有道深深的傷口，正在往外流血。他告訴布蘭妮，得盡快給克萊爾止血，做手術，不然，克萊爾有可能會因流血過多而死，或是胸腔出血堵住了呼吸道，會窒息而死。

布蘭妮哭著說，她馬上去找人。斯帝文阻止她說，荒涼的懸崖附近怎么會有人，就算找到了人，再把克萊爾送去醫院，也遲了。時間就是生命，一分鐘也耽誤不得，必須馬上給克萊爾做手術！

布蘭妮快急瘋了，不在醫院，也沒有醫生，怎么給兒子做手術？

斯帝文忍著劇痛說：“我的皮箱里有急救箱，你幫我找到它，我給克萊爾做手術。”

布蘭妮站著沒動，她不太相信斯帝文，他雙腿被壓在車下，渾身是傷，連說話都有些吃力，還能做手術？

斯帝文像是看出布蘭妮在想什么，他急切地說：“不要再猶豫了，救克萊爾的命要緊！我不光是魔術師，還懂醫術。你放心，我一定會堅持把手術做完。”

情況危急，布蘭妮也不敢多想，趕緊去找皮箱。不一會兒，她找到了斯帝文的兩只皮箱，打開其中的一只，頓時嚇了一跳，月光下，只見箱子里裝的全是成捆的鈔票，她又打開另一只箱子，這里裝的才是急救藥和醫用工具。

斯帝文把打火機交給布蘭妮，讓她點燃打火機為他照明。他定了定神，拿出工具，開始為克萊爾消毒，止血……

就在斯帝文準備用刀割開克萊爾的氣管時，突然，布蘭妮顫聲說，打火機里的燃氣馬上就要用完了，怎么辦？

斯帝文的腦袋“嗡”了一下。他視力不好，如果沒有照明，稍不留神，手術刀就會割到動脈血管，不但救不了克萊爾，反而會害了他。怎么辦，到哪里去找照明燈呢？ 他心急如焚，不能再耽擱了，他越來越感到體力不支，再耽擱下去，恐怕手術沒做完，他就會暈過去……突然，他想到了自己那箱子鈔票，雖然有些不舍，可救人要緊！于是，他讓布蘭妮拿出那些鈔票，一張接一張地點燃照明！

一捆，兩捆………幾十捆鈔票都化成灰燼，手術終于做完！

渾身被汗水浸透的斯帝文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可眼前卻越來越黑，接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點燃圣燭

斯帝文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布蘭妮守在他身邊，他急切地問，克萊爾怎么樣了？

布蘭妮微笑著說：“克萊爾很好，正在另一個病房接受治療。醫生說幸虧及時為他做了手術，不然，他早就去見上帝了。真的非常感謝你！你知道嗎？那天我們墜落的懸崖離公路落差有150多英尺，公路上偶爾有車經過，也不可能看到下面有人，正是你讓我點燃那些鈔票，火光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我們才能及時被發現，獲得救助……”

這時，斯帝文才想起自己受傷的腿，本能地把目光轉向自己的雙腿，褲管下面空空的，雙腿從膝蓋以下全都被截掉了！

見斯帝文因失去雙腿傷心，布蘭妮十分愧疚地說：“醫生說，你的雙腿因組織壞死，不得不截掉……很抱歉。要是你不給克萊爾做手術，也許就不會失去雙腿，更不會失去那么多錢。”

斯帝文笑了笑，十分平靜地說：“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能用那些錢和我的雙腿，換回克萊爾的命，值！”

布蘭妮真誠地說：“我和克萊爾都很感激你，我們會好好報答你的。”

打那天起，布蘭妮便穿梭在兒子和斯帝文病房之間，精心照顧兒子和斯帝文。

這天，斯帝文在瀏覽報紙時，驚訝地發現，報紙上竟然有他的名字。原來，小鎮每年都會進行一次全民公投，評選出“最受歡迎的人”。把斯帝文填進“最受歡迎的人”一欄里的是布蘭妮和克萊爾，獲選理由是：斯帝文有一把神奇的小手電筒，是一位了不起的魔術師！看到這樣的評價，斯帝文心里很不安，布蘭妮母子對他越好，他心里越覺得愧疚與不安，他打算等康復了就趕緊離布蘭妮母子遠遠的。

幾個月后，斯帝文終于可以出院了。當他轉動輪椅準備偷偷溜出醫院，剛來到大門口，猛地發現布蘭妮和克萊爾手拿鮮花站在那里，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看他。

克萊爾認真地問道：“斯帝文先生，您為什么一聲不吭，就要走了呢？”

斯帝文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克萊爾把鮮花送到斯帝文手上，神秘兮兮地說要帶他去一個地方。

斯帝文緊張地問要去什么地方？克萊爾調皮地說，去了就知道了。說完就和媽媽推著輪椅向前走。

布蘭妮母子把斯帝文推到小鎮的一所教堂前。斯帝文心里有些發慌，難道布蘭妮母子知道了一切，帶他到這里來算賬？他實在沉不住氣了，直接問布蘭妮，為什么要把他帶到這里？

布蘭妮笑而不答，一直把斯帝文推進教堂里。這時，斯帝文發現教堂里坐滿了人，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他們，他莫名其妙地把目光轉向布蘭妮。布蘭妮笑著告訴他，小鎮上有一個令人愉快的傳統——讓被推選出的“最受歡迎的人”，到教堂里做牧師的助手，在牧師開始布道之前，“最受歡迎的人”手拿一根一端插著蠟燭的銅條，沿著教堂中間的走廊，走上圣壇，點亮圣壇上的蠟燭，這可是一件神圣而自豪的事，是對“最受歡迎的人”的獎賞。今年，斯帝文就是全鎮選出的“最受歡迎的人”！

斯帝文受寵若驚，沉默了一會兒，低下了頭，羞愧地說：“謝謝布蘭妮和克萊爾，也謝謝大家，可我不配。布蘭妮，你一直沒認出我，其實，我的真名叫保羅……”保羅是費城著名的心臟移植專家。半年前，布蘭妮的丈夫科比因心臟衰竭住進醫院，和科比同時需要心臟移植手術的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是一名政府要員，有錢有勢，而且暗地里給了斯帝文一筆好處費。在只有一個心臟供體的情況下，斯帝文為那名政府要員做了移植手術，科比卻因病情惡化而去世。后來，這件事被人披露出來，在輿論壓力和深深的恥辱感中，保羅逃離費城，躲進了偏遠的維克小鎮。

布蘭妮微笑著對保羅說：“其實，在我看到你第一眼時，就認出你是誰。但我沒有揭穿你，因為你已經成了克萊爾心里最了不起的魔術師……我們已經原諒你了，你也用實際行動為自己雪恥，這也是全鎮人選你為‘最受歡迎的人的原因，希望你能永遠留在這里！”

一位老牧師走到保羅跟前，和藹地說：“我的孩子，你獲得的最高榮譽，不是金錢的光環，不是權力的柄杖，而是人們對你真誠善良心靈的褒獎！”說完，他把金色魔杖交到保羅手上。

保羅使勁點點頭，無比激動地說：“我要留下來，做一個最受歡迎的醫生！我要親手點亮圣壇上的蠟燭！”話說完，他感到很為難，因為他沒有了雙腿，根本不可能走到圣壇上。

就在這時，只見克萊爾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帶著超出他年齡的莊嚴感，慢慢走上圣壇，拿起圣壇上的兩個大燭臺，來到保羅跟前。

原來人們早就為保羅安排好了一切！

保羅感動得熱淚盈眶，驕傲地舉起手中的金色魔杖，輕輕地點亮燭臺上的每支蠟燭，他臉上的笑容也溫暖了整個教堂……

〔責任編輯 袁小玲〕

〔推薦人 大浪淘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