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宗信
心靈和感覺在五千個方塊漢字之間任意游走,把這些漢字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意排列組合,把你的經驗、修養、美感、理解、思辨、哲學、學識全部用作漢字之間的延伸和隔斷,語氣之間的起伏和韻律,漢字質感之間的敲擊和粘連,互相陌生的漢字經過這樣的技術連接,它們彼此之間的氣就相通了,成了一篇篇文章,或是一首味道雋永的詩,或是一篇引人入勝的文,或是結構巧妙的小說,或是精言大義的政論,并且傳遞出了各種意思,或是娓娓的愛意,或是令人牽腸掛肚的思念,或是疾如風火的戰爭,或是一部啟迪人類智慧的睿智大書,不同的方塊字互相連接和貫通,就形成了那一片詞義的無與倫比的美,像無語之天地,縱橫之歲月,那樣無聲的大美;像星漢燦爛,云蒸霞蔚,那樣自然之大美。五千年文化的傳承,就是美的傳承,就是方塊漢字字形和詞義美的傳承。也只有美,才能夠歷經千年傳承,而不衰減。
當然,我們在感悟漢字組合成文化之大美的同時,也會同時感覺到承載文化的文字之大美,那些方塊的漢字,同樣是美不勝收。它的原始美和變形美同樣會給我們以大美的享受。
五千個漢字是有許多的“體”在寫,這些“體”都體現了漢字結構之美。橫平豎直的寫成中規中矩的宋體楷體顏體柳體自有它的嚴肅公允之美;變化架構變化筆鋒另類組合寫成草體篆體美術體自有它的形態變化之美;用濃重之筆寫得它筆墨淋漓自有它的渾樸之美;用輕靈之筆把它簡化成點和線然后組合自有它恣意之美;用鐘鼎文金文蝌蚪文寫它自有古樸之美;用稚嫩的童體寫它自有一種稚氣的童心之美;用鄭板橋的字寫它自有零落疏離之美;用八大山人的筆墨寫它自有孤傲蒼勁之美。不論你用何種體去書寫,它都會呈現出不同的美。各種美攜帶了人們各自的修養與感情,情緒和操守,胸懷和底蘊,識見和性格。
王羲之字體娟秀,嫵媚,矯若驚龍, 秀美遒勁;歐陽詢的字高古險絕,布局險妙;顏真卿字體樸茂渾厚, 筋肉壯實,方正,拙樸,豐腴雄渾。柳公權柳體法度森嚴,骨力擴張,勻衡瘦硬,點畫爽利挺秀; 趙孟頫其書氣勢開張,神彩飛動?!包c如墜石,畫如夏云,鉤如屈金,戈如發弩,縱橫有象,低昂有態”;鄭板橋別具匠心地將詩句用書法的形式,真草隸篆融為一體,大大小小,東倒西歪,猶如“亂石鋪街”地題于石壁上,代替了畫石所需的皴法,產生了節奏美、韻律美,又恰到好外地表現了石頭的立體感、肌理美。
書如其人,我們也可以在他們各自的書法藝術中,窺見他們不同的性格:王羲之的倜儻;歐陽詢的高古;顏真卿的嚴正;鄭板橋的恣意;八大山人的孤傲;毛澤東的率意揮灑……。
歸結到書法藝術,每個人都能在各種體的書法藝術中找到最能準確表達自己的一種書體。
方塊漢字結構之美,方塊漢字互相連通以后的詞義之美,方塊漢字字體變化之美,再有的就是它的運用之妙產生的美了。
比如,買賣美玉的店鋪所用的牌匾題字,與茶館酒肆酒旗上的書寫題字,應該各不相同,前者須雅,后者俗,前者書諸如“藏寶閣”、“碧玉樓”,須用典雅的書法,后者只用俗字大書“三碗不過崗”就可以了。書寫“藏寶閣”、“碧玉樓”時用草,用篆,用行不論,只有典雅才能表現出美玉的高貴,可是印刷諸如報告,講話之類的文本時,又須用宋、楷一類嚴正的字體了。電視欄目《武林風》的題字,非得用狂草不可,非狂草表現不了武林風的激烈對抗,涉及到兒童的童話書,題字大致用童體為好,顯示活潑的性格。
方塊漢字的美是可以永遠傳播的。大量書法家的成群結隊,各種書法展的相繼舉辦,就說明了這一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