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逗

◎周亞峰

逗逗

◎周亞峰

聽了這話，我感到這小東西不一般，居然認得主人、感知離別呢，頗有點靈性啊，遂囑咐他們放生時務必注意，千萬不能從大橋上扔下河就回來，而要走到水邊放，注意觀察一會兒，特別強調：“如果逗逗不肯走，一定要把它帶回來。”妻兒笑我說瘋話，走了。

丫頭來蘇城工作之初，為排遣遠離家鄉的那份孤獨，花五塊錢從花鳥市場買了只小烏龜，下班后就回宿舍逗它玩玩，并為其取名“逗逗”。

丫頭說，逗逗不難侍候。兩塊錢一包的“龜食”，夠它吃一個半月；半桶自來水，夠它喝半年。冬至到春分的幾個月里它冬眠，既不吃也不喝，放在陽臺上曬曬太陽就行了。逗逗命大，有一次從丫頭租住的三樓宿舍陽臺上摔下去跌得四肢出血，既沒打針也未吃藥，幾天后就自然好了。

五年前丫頭嫁到我們家當兒媳，逗逗也跟著來了。家里有閑人，待遇大改善。我那一心想抱孫子的老伴，每天除虔誠地燒香敬佛，還有一門功課就是認真地給逗逗換水，把它打理得干干凈凈。后來聽人家說烏龜是食肉動物，便天天給它喂豬肉、豬肝、小蝦。我看到的是伙食改善后逗逗明顯長大，至于老伴敬香、喂食時神神叨叨說的啥，我從來不聽。

前年兒媳順順當當地生了個胖小子，老伴硬說有她平時心誠行善的一份功勞，我也懶得跟她爭辯，倒是孫子“滿月”前討論逗逗“放生”一事時我發表了一點看法。決定放生，意見一致。為了獎勵逗逗保佑有功，為了讓動物回歸大自然，為了進一步積德行善，理由一大摞。問題是放生到哪里去，我主張放進環境保護較好的市郊金雞湖或石湖去，遭人捕殺的機會少些，他們則認為放進大運河好，四通八達，自由空間大些。少數服從多數，最后議定放生大運河。

寶寶滿月這天中午，我從街上回來在樓下遇到手提水桶準備去運河的兒子和他媽。他們告訴我，剛才出門前有個匪夷所思的場面：娘兒倆念叨著放生的事，拎著水桶到房間去，讓領養它的丫頭再看上逗逗最后一眼。不料，逗逗一改往日畏畏縮縮的神情，無所顧忌地伸長脖頸朝丫頭看。他們覺得奇怪，就故意把水桶轉個方向，可不管轉向什么角度，逗逗還是轉過身來朝丫頭看。如此這般弄了幾次，結果都一樣。

聽了這話，我感到這小東西不一般，居然認得主人、感知離別呢，頗有點靈性啊，遂囑咐他們放生時務必注意，千萬不能從大橋上扔下河就回來，而要走到水邊放，注意觀察一會兒，特別強調：“如果逗逗不肯走，一定要把它帶回來。”妻兒笑我說瘋話，走了。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兩個笑我說瘋話的人回來了，告知“逗逗真的不肯走，又帶它回家了”。并繪聲繪色地介紹了放生的經過情況。

他們來到運河岸邊放下水桶找合適的放生地時，發現逗逗在桶里脖頸伸得老長，使勁盯著它的“飼養員大媽”看，我兒子也在旁邊，它就是不瞧他一眼。水桶轉了三個方向，逗逗就轉了三回身，是求援、道別，還是念念不舍，不得而知。

選準一塊淺灘，“飼養員大媽”深情地說：“逗逗，你在我們家好幾年了，你是很有貢獻的，大家都很喜歡你。現在寶寶滿月了，再讓你憋在家里就委屈你了，你到大江大河里去自由自在地生活吧，別忘了護佑我們一家人啊。”小東西似很興奮地從沙灘上快速向河里爬去，一直游向河中央，只是每隔一、兩分鐘便浮出水面回頭朝它的“飼養員大媽”望望。

一條龐大的機帆船從西邊開來，涌起層層波浪，逗逗隨著浪花游回沙灘，站立了片刻又時沉時浮地游向河中心去，漸漸地脫離視線沒了蹤影。站在岸上的兩個人悵然若失，沉默了五、六分鐘，老人家嘆了口氣說：“逗逗走了，我們也回去吧——”可他們沿著河岸走了大約十五米左右的時候，眼尖的兒子回頭一看，逗逗正昂起頭快速地從河心游向他們開始站立的那塊沙灘。

再次見到“飼養員大媽”，逗逗兩只前爪在沙灘上歡快地直抓，老人家感動得淚水漣漣：“逗逗小乖乖，舍不得離開我們啊，不想走，就還跟我們回——回家吧。”

從此，逗逗成了我們家的寶，大人小孩每天都要去看它好幾趟。每逢有客人來了，也必定要領去展示、夸耀一番我家這個通靈寶貝。

龜是長壽動物，逗逗會陪伴我們許多年月的，當屬我們家名副其實的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