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書包
變顏色的藍
黃書包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陣蕭瑟的秋風卷起了地上的落葉,一片一片的,在空中飛舞,然后落在地上。
“秋風秋雨愁煞人”,我索然地走到桌前,拉開抽屜,一封信掉了出來,上面赫然地寫著“好友,藍”幾個字。突然,往事如洪水般涌來,那段揮之不去的記憶又在眼前浮現。
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玩到大,無話不談。從小學到初中,幾乎每一天未曾分開過。或許我們的友誼太神圣了,連上帝都妒忌了,于是狠心地為我們安排了一場離別。藍的父母在車禍中去世了,她的命運軌跡也有了改變。她不得不去另一座小城,與尖酸刻薄的姑姑一起生活。也就是說,我們得要分開了。
父母的離世對藍的打擊很大,那段日子,她整天以淚洗面,甚至想輟學。于是,我成了她的“心理老師”,一邊忙著給她補習功課,一邊耐心地勸慰。每一次,藍都笑臉相迎,顯出什么都不在乎的神色。可是她瞞不了我,我最了解她了。一個周末的午后,我和藍去附近的海灘散步。海風輕拂,吹著我們稚氣未脫的臉。我問藍有什么打算,什么時候去姑姑家。她低著頭,半天沒有說話。我知道,我的問話又勾起了她的憂傷。她也不想離開這里吧。
半個月后,藍突然對我說她要走了。離別的那天,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進屋內,周華健的《朋友》一直在屋子里回蕩。“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一生情,一杯酒……”我們都哭了,淚水中包含了對過去時光的留戀,也訴說著別離前的痛苦。伴隨著一聲刺耳的汽笛聲,她消失在遠方。藍走了,帶著她的不舍,也帶著我的不舍……
一個月后,我收到了她寄來的一封信。她說她過得很好,姑姑對她也不那么刻薄。她還說很想我,經常夢到以前的事。我看了很高興,當天晚上就寫了一封回信投了出去。我告訴她,一定要堅強,要學會自立,快樂地面對每一天。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還通了幾次電話,偶爾在網上聊天。雖然人分開了,可是心還在一起,彼此仍能感到溫暖。
轉眼間,我們上了高中,學習也更加緊張,彼此也不怎么聯系了。有時我在網上留言,要等半個月才能看到她的回信。再后來,她跟本不回了,手機號也換了……藍,你怎么了?你遇到麻煩了嗎?我的心一下放不下,可又無能為力……于是,我又拿起筆,按照先前的地址給你寫信,可是仍無音訊。我想,我們之間的友誼算是完了。難道距離拉開了,友誼就不存在了嗎?這個問題,我一直也想不通。
從此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藍的消息了。她好像從人間蒸發一樣。我也似乎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但心中仍很想念她,恨不得她從天而降,給我一個驚喜。
一天,我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周圍的人寥寥無幾。我走在凄涼的馬路上若有所思,突然,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飄起我的耳朵。“美女,借點錢用一用!”我回頭一看,是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少年。我心里發怵,故作鎮靜,可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懼。那少年看我很緊張,又跟了一句:“快點兒,否則我就動手了。”我環顧四周,除了我們兩個人,連一只過街老鼠都找不到。唉,還是學乖一點吧,免得自討苦吃。于是,我把手放進兜里,摸了半天,終于掏出了十塊錢。那少年看了看,撇著嘴說:“這也太少了吧,還不夠一頓飯的,要不你請我吃飯吧。”我見這架勢,還沒完了,這可怎么辦呀?于是,我又多兜里掏出50塊錢。那少年一把奪了過去。我的手都被抓疼了。“把錢還給她!”一道清厲的聲音劃破了四周的寂靜。遠遠地,我看到一個女孩朝著這個方向跑過來。她像極了藍,相似的臉形,幾乎一樣的穿著,甚至發型也是一樣的。難道真是藍嗎?我的希望出現了!然而,我并不因為獲救而感到慶幸。我只感到大腦的神經好像中斷了,一時間讓我無法思考,因為那雙憂郁的眼睛,太熟悉了。“藍,果然是你呀!”我脫口而出,興奮得幾乎快要跳起來,旁邊的少年被嚇住了。不一會兒,那少年問:“你們認識?”無用點頭,就已經說明了一切,而藍靜靜地站著,一句話也沒說。我上前拉住藍的手,她顯得很不安,甚至有意地拒絕。我無法相信眼前的可怕事實,兩年前還過得很好的藍,如今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有了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她看到我似乎很窘迫,但是很快就轉過神來,對旁邊的少年說:“還不走?”那少年很聽話,沖我點頭哈腰的,然后走了。他們之間是……我幾乎不敢想下去,剛想和藍敘舊,她卻匆忙地轉身,就像對待一位路人。
“藍!”我呼喊著,她停了一下,并沒回頭,反而更加堅定地走著,任憑我怎樣聲嘶力竭地喊,也無法換來她的轉身。我知道我失去她了,她也不是從前的那個藍了。她選擇離開,選擇了不被我認同的路。我仿佛看到了上帝邪惡的笑容。我憤怒地抽打著空氣,想抓住它,毀滅它,可是我失敗了。面對這種情形,我無能為力。原以為藍是風箏,無論她飛到哪里,我都能感覺得到,都能看到她,可現在線斷了,根本抓不住她的影子。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可我的心已不再平靜了。那段揮之不去的記憶,給這個蕭瑟的秋天平添了一份寒意。我打了個寒戰,然后默默地把信放進抽屜里,鎖了起來。
藍,祝你生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