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

張新泉

李橋

若不是擔心被矯情和作秀牽連

我真的會躬身行禮

向這個安寧的小鎮致歉

向被汽車吵醒的阿貓阿狗

向街沿上慌張的乳房和吮吸的嬰兒

向養在深閨的著名泡菜

以及墳頭上，野花舉著的悼念

是的，我們是一群不潔的動物

氣息中有灰色的霧霾

眸子里有零下的慵倦

在迎面吹來的清新大氣里

我們如重返母腹，忘情的一瞬

又仿佛置身夢幻

啊！蓊郁的山谷在前

啊！生命的福祉在前

李橋李橋，容我們在此刮骨療傷

青山和澗水可以作證

我們將以嶄新的吐納

與陳舊的氣息置換

一群干凈的新人，將誕生在

橋的彼岸

深呼吸

深呼吸就是面對蔥郁的山林

醉酒般微微閉上雙眼

就是忘卻心中的淺灘低水

以及高不過肚臍的思謀與眷戀

就是讓呼吸道和肺葉大呼過癮

讓全身的細胞和臟器盡開笑顏

深呼吸就是在吐納中親近植物：

羽狀的蕨草，入定的古松，安詳的苦楝

在香氣里嗅出花朵的表情：

米蘭的優雅，杜鵑的熱烈，凌霄的高遠

靜思冥想清新的源頭與出處

在其中看蚯蚓翻泥，樹枝抽芽，魚躍溪澗

某瀑布是某仙女的眼淚匯成

某草坡是某高僧打坐的蒲團……

深呼吸就是對蔥郁的山林說

我還要回來，回家一樣回來

住在你的水邊或綠蔭中

給手機充氧而不充電

通訊錄上清一色是錦心繡口

春鳥、秋菊、冬梅、夏蟬……

五條溝的石屋

何人何故于何年代

在峭壁上鑿下了這些石屋

馬廄，水缸，桌子，床榻

灶臺邊還有一簾資深的瀑布

樹影在墻上涂鴉

花香在廳中散步

一串不知名的紅色野果

像掛在窗前的隔世珍珠

屋門已被野草遮蔽

藤蔓封住了上山的小路

我從污染盤踞的都市而來

石屋酷似一處御敵的工事

那么我樂意做一名陣前的炮手

專門對付天下的灰霾毒霧

我大聲向自己發出指令

目標：北京，負離子三億立方

目標：石家莊，一百場豪雨五千噸葉綠素

把花香鳥語泉聲蟲鳴統統壓進炮膛

把藍天麗日彩虹霞光送向所有的版圖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河谷山林都是我的彈藥庫

這里是中國李橋鎮五條溝

一個變身炮手的詩人，正在遐思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