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自己就好

沈嘉柯

“大家試一試，真的，只要你堅持一段時間，半個月或者一個月，你就會慢慢習慣吃素。”她說。

一個同行的男士打著哈哈說：“行，下次試試。”

“你的身體會變得很舒服，我就是這樣把身體調養好的。”穿著素凈的她繼續勸說。大家紛紛顧左右而言他。

她是一位虔誠端莊的女居士，也就是皈依佛門，但還未曾徹底出家的人士。遇到她，是在一次電視臺主辦的人文地理之行活動上，同行的是來自各地的教授學者和職業攝影師。她的談吐清雅，雖然大家對佛理教義不是很了解，但稱贊她氣質頗佳。

從第一天吃飯開始，入座點菜，她就聲明自己吃素，聊起吃素的話題，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在一起圍著桌子吃飯，大家有意無意避開她的話題，點了魚肉之類的葷菜。不過呢，大家還是好心提醒服務員，有兩道菜要素的。

看得出來，那位女居士非常認真地在做她自己。她在修行，她貫徹著她的信念。其實我也同意她說的，吃素是為自己積累福報，而且現代人飲食熱量大大超標，清淡素食才健康，對身體有好處。

可惜在座的人大半都熱愛葷食的美味，更愿意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她用悲憫的眼神看了下大家，嘆氣，吃著自己面前的素菜。中間，她去洗手間。當她一離座，我就聽見其他人抱怨，“我就是愛吃肉，她一直念叨，搞得我都沒什么胃口了。”有人接話說：“算啦，也要尊重一下她的習慣……”

大家說笑了半晌，看到她回來，紛紛不提這個話題了，舉起筷子去夾蒸魚。

后來，我請教友人，友人講了一個類似的故事。那也是一位女居士，找到了她心目中認可的師父，皈依后開始持戒茹素，做法和我在活動中遇到的女居士一樣，一群人AA制去餐廳飯館打牙祭，她趁機勸告同事，不要殺生，會墮入六道輪回，不如吃素。結果大大激發了同事們的逆反之心。同事們紛紛嚷嚷：“算了，算了，她要吃素，我們就別叫她了。”

久而久之，她發現自己在公司里非常孤單，常常一個人吃著自己帶的素菜盒飯。人際關系也受到影響，工作上很多事情，同事們似乎不愛跟她合作了，有些事情推給她一個人。背后私下，她也聽到同事的閑言碎語，認為她裝清高，有點討厭。

她很生氣，但又覺得發脾氣不對，這更加讓她憋悶，情緒低落，覺得苦惱，明明自己是一片好心啊。她就去問自己的師父：“我這樣錯了嗎？”聽了她的訴苦，師父先是笑，然后反問她：“為什么不跟同事一起吃飯呢？”

“我跟他們吃不到一塊兒啊！”

“你可以這樣想，你如果和他們一起去吃飯，至少你點的是素菜，不就相當于讓他們少點了葷菜了嗎？這也是間接地修行啊。”

那位女居士愣住了。

“我們不用勉強改變別人，可以慢慢影響別人嘛。”她的師父補充說道。她有點醒悟過來了，試著主動邀請同事們一起聚餐，不再刻意要求同事們陪她全吃素，只給自己點了素菜。點菜上菜，她都不勸別人了，和大家一起說說笑笑吃飯。慢慢地，同事關系恢復到以前和睦的狀態，做事順利多了。

她自己堅持清淡飲食，皮膚氣色變好，人也瘦了一些。于是女同事驚呆了，女人愛美，被帶動了，跟著她多點蔬菜。男同事雖然照舊，但不知不覺，飯桌上的葷素比例發生了變化。有素菜，多少也會吃。看起來很簡單的吃素問題，反映出的其實是自己的心是否走向偏執。

修行并不能成為把自己的意志凌駕他人之上的理由。真的懂得修行之道，反而會意識到，成全自己，對自己有要求無可厚非，但對別人，應當是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