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

單天盾

讀過我寫的一篇短文《失敗報告》的朋友們都知道，這是一場悲壯的戰爭，20多萬人參戰，10萬人死亡，5萬人重傷，3萬人輕傷。好吧，我還是不想討論流血，死人，戰爭。我來講述那場戰役下其中一位幸存者的故事。

他是那位《失敗報告》中提到的任將軍手下的一名士兵，他是我的哥哥。在我記憶中，哥哥他一直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夏天的時候，總是帶著我和他的朋友們一起玩耍，可是，自從他從戰場回來后，他整個人就變了，對戰爭的事情也是閉口不談。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看見了我放在桌上的那篇《失敗報告》，他終于決定對我說些什么。

他把我叫到身邊，用冷冷的語氣跟我說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這幾年在戰場上到底過得怎么樣？那我就講給你聽吧。”

他嘆了口氣，開始故事的講述。

其實，你哥我就是你看到的這篇戰敗總結中的一個普通士兵。我們奉國王的命令入伍，在任將軍的麾下訓練。

在我們國家周圍，有兩個實力跟我們相當的國家，敵國的兩支軍隊在人數上都比我們多，這成為威脅我們的主要因素。任將軍派出了臥底，偵查這兩支軍隊，較為熟悉地了解了他們訓兵的方法和時間。

于是任將軍下令，我們也要和他們的士兵進行同等規模的訓練，但是強度要比他們大好幾倍，時間也要比他們長，以此來增強單兵作戰能力，彌補人數上的不足。但是，敵國也同樣派出臥底來偵查我們，所以三個國家的軍隊暗流涌動，都在暗暗比著誰的訓練最強。

我們就這樣高強度地練啊，練啊，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戰斗終于打響了。當我們開戰的那一刻就傻了，因為我們作戰地點的地形、環境和我們的訓練場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們一上場完全亂了陣腳，再加上人數不如別人，最后慘敗。

戰爭雖然過去了很久，但哥哥在講述中，痛苦一直在他臉上寫著。他在講到慘敗時，足足沉思了五分鐘，淚水充盈著他的眼。

我在第二天上午的戰斗時受了重傷，被拉下了火線，也因此活了下來。可是我什么都沒有了，我是個失敗者，我沒有贏得自己的榮譽，沒有贏得自己的尊嚴，浪費了那幾年的訓練時光，辜負了國王的期望，沒有給家里帶來任何榮光，簡直就是家族的恥辱......

“夠了！”我憤怒地打斷他的話。

“哥哥，你不要再說了，你們的確是戰敗了，可是你們為國家整整拼命了5年！你們的青春本來可以去旅游，去唱歌，去談場戀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你們卻因為國王的要求，被莫名地卷入戰爭，付出重傷或者生命的代價，就算你們失敗了，你們為國家作了這么多犧牲，你們也應該被認為是國家的英雄！你怎么會是恥辱！再說，你們的將軍是怎么指揮的？他明明知道人數上不占優勢，為什么不找以小擊多的作戰方法？為何要用相同的方式然后硬碰硬？他為什么只帶你們在訓練場訓練？難道他不知道戰場的形勢是多變的嗎？他不過是個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而已……”

“行了，你懂什么？國王和臣民只關心戰爭的輸贏，誰會在乎士兵的感受？再說，你見過人們會為失敗的士兵歡呼喝彩嗎？我要講給你的就這么多了，以后不要再跟我提起這場戰爭，這是我一生的痛苦。我在那些年像沒有血肉的機器一樣麻木地訓練著，可我要真是機器人就好了，至少電池和程序會成為我的靈魂，而現在我早已沒了靈魂，我迷失了自我，讓我安靜地消失在這紛擾的世界中吧。”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真正參加戰爭的人所講述的戰爭。

我的哥哥經過五年的戰火洗禮，早已青春不再，他看上去比他出發前要老了很多很多，我總覺得該為他做些什么，便寫下這篇《老兵》表達我對他的敬意，即使他打仗失敗了，可我依然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