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金色

李純恩

現在流行一個新名詞，叫“土豪金”。從富家女嫁人滿身金飾，到iPhone 5S的金色外殼，都叫“土豪金”。

當金色碰上土豪，暴發之氣便加倍顯現出來，這金也金得如土匪嘴里的一口大金牙，那家伙名叫黃金霸，俗不可耐。

這就是人把顏色連累了。

不由想起黃永玉先生的一幅重彩大畫，名曰“金秋”，大片彩林，金色如瀑布一樣由頂端直貫而下，所向披靡，其勢如虹，驚心動魄，何等瑰麗。又比如夕陽西下之時，從山頂望向海面，波光粼粼，泛起一片金光，耀目生輝，如夢如幻。又如青春玉女，沐浴在晨光之中，身體發膚，被陽光勾出一圈金暈，映得明眸像金子一般閃閃發亮，醉人心神。

國人見到光明的前途，會喻為“金光大道”；美好的年代，叫“流金歲月”；好聽的歌聲，叫“金嗓子”；配得上玉女的，是“金童”。如此美好，真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高雅之意，都是金色的贊頌。

如今，暴發一起，毀天拆地，人間一切美好，突然都變了味道，惡俗鋪天而至卷地而來，任你如何璀璨，任你如何精致，一句“土豪金”，三觀頓毀，可憐這曾經何等堂皇的顏色，立馬就剩下一口充滿煙臭酒穢的大金牙了。

【原載2014年第2期《時文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