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于遺忘

王奇偉

有個老鄰居，他的兒子畢業于國內一所名牌大學，后來又遠渡重洋到英國讀研。老鄰居是個虛榮心極強的人，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兒子有多優秀，我們彼此多年未見，自然會互問起兒女的情況，他便借機向我炫耀了一番。幾天后，在街頭再次巧遇，老鄰居的話題仍離不開他那優秀的兒子，但我印象中已記不起這檔子事，他對我的反應頗感不快，悻悻離去。老鄰居可能沒想明白一個道理：普通人是不必在意他人的感受和評判的，因為根本沒人注意你。

即便是光彩照人的明星，也不是時時都能受人關注的。有位著名的表演藝術家，家里幾十號人，每次吃飯大餐廳里總是濟濟一堂。有次他想跟家人開個玩笑，故意在飯前藏了起來，準備等大家找不到他時再突然現身，但吃飯時大家像平時一樣談笑自若，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缺席。表演藝術家有點下不了臺，好不容易捱到眾人飯畢離席，才無趣地從藏身處走出來，獨自“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這次經歷對他觸動很大，此后他常常告誡自己：永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因為你的“光環”對他人并不重要。

我們這些常愛耍耍筆墨、寫些小文章的人，博了點虛名，有時也會飄飄然失去自知之明。蕭伯納算得上是英國的大文豪了，他應邀訪問俄國時，曾在莫斯科街頭認識了一個小女孩，并和她玩起了游戲。分手時，蕭伯納不經意地對小女孩說：“回去告訴媽媽，今天陪你一起玩的是英國戲劇家蕭伯納。”他以為他的名聲足以讓小女孩驚訝和興奮。誰知小女孩完全無動于衷，反而學著他的口氣說：“你也回去告訴媽媽，今天同你玩游戲的是小朋友安妮。”這個回答讓蕭伯納十分意外，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并沒有什么特殊“身份”，作為一個知名作家，他與普通人的差別無非是多寫了幾部戲劇而已。

蕭伯納尚且如此，普通人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在這個過于現實的世界上，凡是有著幸福的地方，那兒早已有人守衛，而白天的繁華喧囂過后，余下的就是漫漫長夜的寂寞和孤獨，這是我們不得不面臨的選擇。然而，李嘉誠不是說過“我的最大幸福，就是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逛逛公園”嗎？被人遺忘，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原載2014年2月10日《新民晚報·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