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彩的志向

齊善兵

公元189年9月朔日夜，劉備孑然一人躺在草房。

臥病在床的母親，一聲聲嘆息從隔壁傳來，劉備的心像針扎一樣難受。十幾年來，他餓著肚子用功讀書，特別是從鄭玄、盧植門下相繼畢業后，一晃又是三年，可還是一事無成，靠跟母親販履織席度日，這苦日子要過一生嗎？不！這不是我的人生，劉備在心中吶喊。他要走出這低矮的草房，讓自己這塊石頭在浩瀚的夜空化作一顆耀眼的明星。可是，他一無資金開門經商，二無靠山躋身仕途，如何才能達此目的呢？他緊鎖眉頭，眼睛像把利劍，再一次刺向厚厚的墻壁。

他迫切需要找到答案，就像一股泉水迫切需要找到懸崖“直下三千尺”。撂下尚未織就的草鞋和葦席，劉備閉門不出。墻壁外面，傳來了難民沿街乞討的哀號聲。他思考著：時下，靈帝懦弱，張讓、曹節等十常侍朋比為奸，朝政日非，巨鹿張角兄弟又聚眾裹黃巾而反，天下紛紛攘攘、人心思亂。這樣一個亂世，他一介草民，能干些什么呢？他忽然想起母親常說的話，他是漢室中山靖王劉勝之后，因祖上坐酎金失侯，一代代衰落淪為庶民，落根至這樓桑村。他琢磨著自己的身世，像石碾細細地碾過米粒。他自言自語道：“太守劉焉出榜招募義兵，我何不從軍，假以結交天下英雄，討伐叛逆，匡扶漢室，伸大義于天下。”對！他劉備就干這樣的事。

是年，劉備二十八歲。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劉備洗了把臉，就撒腿直奔縣城。不久后他與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并同赴太守劉焉帳下，開始了他討黃巾、拒袁術、歸曹操、奔劉表、入西川的人生道路。雖說這一路走來，他有時候很狼狽，也很無奈，但終不改“討伐叛逆，匡扶漢室，伸大義于天下”的志向，建立了與魏、吳鼎立的蜀漢政權，在中國歷史的夜空閃耀出獨有的光芒。

志向是人生必不可少的元素。志，有常志，有非常之志。常志者，如斥鷃，汲汲于翱翔蓬蒿之間；非常之志者，如鵬鳥，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志的大小，決定著一個人能飛多高。世上的事貴在取法，取法乎高，僅得其中；取法乎中，僅得其下；取法乎下，一無所得。斥鷃，目不數尺，騰躍數仞亦在蓬蒿；鵬鳥，眼界寬闊，水擊三千里而至南冥。人生出大彩者，必有非常之志。遠如劉備，近如毛澤東。

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是鄉間一個精明的小商人，他的意愿是想讓毛澤東子承父業，守住家里的幾畝地，再做些小生意賺幾個錢，像他一樣在韶山沖做個富家翁。但是，韶山沖的山太低，阻擋不了毛澤東的視野。毛澤東想的是韶山沖山外面的世界，是其將亡矣的國家。1936年夏，毛澤東曾對美國記者斯諾說，年少時他曾看過一本小冊子《盛世危言》，書中說“嗚呼，中國其將亡矣”。他說讀了之后，他深刻意識到：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這是一個人生出大彩者必備的文化基因。也正因為如此，毛澤東的視野才能跨越韶山沖的山巒，摒棄一人一家的興衰，確立“打倒帝、官、封，解放全中國”的非常之志。在長沙求學時，同學們曾稱贊他：“身無分文，心憂天下。”試想，假如毛澤東當初沒有對志向進行經營性的思考，稀里糊涂地遵從父愿，志在韶山沖做個富家翁，滿足于守著幾畝田地掙幾個錢，那么，在中國歷史甚至于世界歷史的冊頁上，人們也就讀不到“毛澤東”這個需要高高仰視的名字了，中國及其中國共產黨的歷史就需要改寫。鄧小平曾評價毛澤東說：“他多次從危機中把黨和國家挽救出來。沒有毛主席，至少我們中國人民還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長的時間。”

人或貴賤，或貧富，都不重要。這些外在的因素，像江河中的一葉帆影，決定不了人一生中真正的航程。決定人一生中真正航程的是心中的志向。一個人要想人生出彩，不“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那就效法王者吧，透過簡陋的草房，越過低矮的山巒，心憂天下，放眼四海，經營好自己的志向，立非常之志。